记忆中的张瑞芳

    记忆中的张瑞芳，与电视片里向泛娱乐化媒体抗议的张瑞芳是一致的。

    前几年，张瑞芳曾获得过一个表演艺术终身成就奖，九十岁的老人站在舞台上领奖，一个主持人傻乎乎地问她：张老师，您知道什么是粉丝吗？老人点点头。主持人立刻欢呼：啊！您九十岁了还知道粉丝啊，台下鼓掌的都是您的粉丝啊！来，快给粉丝们鞠个躬！老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她直爽地对主持人说：你好像是在跟一个白痴说话……镜头一晃过去了，张瑞芳老人真是这样对主持人说的吗？我在网上找来找去，领奖的视频节目有很多，但都没有我前面听到的那句话，我不知道是我听错了，还是剪接镜头时删除了。但我深信不疑，张瑞芳老人面对当下浅薄庸俗的娱乐节目，是会这么直来直去地提出抗议的。

    二十三年前，上海有一家刊物举办学生辩论比赛，那天坐在台上的嘉宾中有张瑞芳，另外还有一位姓谭的教授和其他人，而我是坐在台下听着台上的唇枪舌剑。辩论结束，轮到嘉宾发言，那位谭教授谆谆教导学生们，辩论不能光靠口才好，更需要有正确的政治方向，否则的话，口才好的人可能也会走向反面。他开始颂扬起坐在一旁的张瑞芳，他说，你们要向张瑞芳老师学习，她表演的角色都是革命者形象，那么真挚那么感人，那才叫真正口才好呢。其实教授讲的也是应景套话。接着，张瑞芳发言了。我没有想到，她一开口就对大家说：刚才那位先生说要你们向我学习口才，那是错了。我是个演员，我扮演的角色，都是按照剧本规定的台词念的，都是别人要我说的话，不是我自己的话。你们锻炼口才，首先要讲自己心里的话，讲真话，才有力量，才能真正地感动别人，千万别说假话！……后面还讲了什么，我已经忘记，但这段话让我真正领略了张瑞芳的风貌，她不仅仅是一个优秀演员，而且朗朗风骨，体现了“五四”传统下的知识分子的高贵精神。

    （《文汇报》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