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收藏中国

《文摘报》（ 2012年06月16日 08 版）

《谁在收藏中国》是国内第一部全方位揭秘当代中国文物市场真相的长篇纪实作品，作者耗时5年，周旋于国内主要古玩市场、拍卖公司、盗墓现场、文物制假基地，暗访了近百名文博界专家学者、古玩商贩和文物走私犯、盗墓贼，获得了大量业界内幕、黑道秘闻……

“鬼市”·“淘客”

提起北京潘家园，如今全世界只要对中国艺术品稍有兴趣的人，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1995年之前，这里已经形成了人称“鬼市”的非法文物交易市场。那时候，每天天没亮，一些来路不明的“鬼”们纷纷从胡同里钻出来，占据街道两旁的空地，放下麻布袋或蛇皮包，从里头掏出些旧货就地摆上摊儿。与此同时，一些“古玩虫”也匆匆赶到这里，他们每人带着一只小手电筒，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逛，挑选自己心爱之物，直到天大亮自动散场。

1995年，潘家园街道南边的空地上用帆布搭建了临时帐篷，街面上的“孤魂野鬼”们退街进场。再往后，进场人数与资金也逐年递增，截至2005年，这里来自全国24个省市、几十个民族的古玩商贩有数万人之多。

圈内人把潘家园的淘宝队伍戏分为“两方面军”——中国军团和“洋军团”。在“洋军团”中，购买力最强的要数韩国人与日本人。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记者认识了一位韩国古董商朴先生。朴先生告诉我，十几年前，他第一次来中国旅游，从导游小姐那里打听到潘家园一带有文物“鬼市”。

“十几年前这里的真货多的是，哪像现在遍地的假货！”朴先生回忆：他第一次上“鬼市”，就淘到两套明代的韩国青瓷酒具，拿回去以后转让了一套给一位藏友，没想到那个藏友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喜出望外。后来他听说，那位朋友将那套酒具送拍卖行拍卖了，价格翻了十几倍。就这样，每年寒暑假，朴先生都会来中国淘宝，后来还在首尔开了一家古玩店，所卖物品基本上都是从潘家园、大钟寺等地购得。我问他：“你买这些文物上飞机没人查你？”朴先生笑着说：“我采取掺水的方法，就是买一大堆假货，中间夹带几件真东西，通通以现代工艺品填表报关，很轻松就出去了。”

国宝古画=5斤猪肉

1988年端午节前后。北京城东。祖籍东北的侯先生卖肉为生，他的肉摊儿摆到了现在的潘家园一带。

那天太阳大、天气闷热，直到快收摊的时候，老侯的摊上还有半边猪肉没卖完。他正想着收摊回家，却见一人挟着只旧蛇皮包匆匆赶过来搭腔：

“大哥，俺用这幅古画换两斤猪肉成啵？”

经过一番谦让，老侯随手砍下一刀猪肉，大约有五六斤重，让老乡拿走了，那幅皱巴巴、发黄了的古画他留了下来。

几天后，老侯把那幅古画带上，到鬼市想找人问个明白，没想到鬼市的人都说他上当了，说这幅名为《皇家秋猎图》的画连个明确的作者都没有，却盖了三代皇帝的鉴藏印章，肯定是赝品。

可是不出三天，却有人给了老侯完全相反的说法。一位经常上摊来买肉的文化馆美工仔细打量了这幅画，告诉老侯：这幅长达1200厘米的手卷是元朝宫廷画工集体创作的，所以没有具体作者名字。上面盖有乾隆、嘉庆、道光三位皇帝的鉴藏印，应该是清宫藏品。他还嘱咐老侯这幅画值大钱，要小心保护好，千万不要弄坏了。

两三个月后，那位文化馆美工带来一人到肉摊上找他，提出要买他那幅画。老侯想：只要把那五斤猪肉钱给整回来就成！

美工带来的人看起来没什么富相，可眼界奇高，出手更阔得不得了，看过那幅《皇家秋猎图》后，当即丢下一句话：“往后你就不用再住这样差的房子了！”

到底买走《皇家秋猎图》的人给了老侯多少钱，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自己也从不溜口。大家看得见的是：打那不久，老侯在小井买了一户两居室的楼房，外带北京户口。而且从此以后他不再摆肉摊儿了，天天在鬼市里学着淘画卖画。

直到两年后，这幅名为《皇家秋猎图》的古画现身美国纽约拍卖会后，大家才真正瞪大了眼睛——落槌187万美元，折合人民币1600万元左右，创下了当时中国古代书画拍卖的世界纪录。

沉船夺宝

林浩是一位渔民，居住在福建省平潭县屿头岛“碗礁”附近的一个渔村。“碗礁”位于福建省平潭县海域，因为在这里捕鱼的渔民收网时老是会拖出一些古瓷碗，“碗礁”就渐渐成了约定俗成的地名。

2005年6月24日，渔民俞拥军早早收了网，开着小机帆船在碗礁一带转悠。在大约离岸800米的深海区，他远远瞧见邻村的林浩。

“你过来看看！”林浩招呼俞拥军。他知道俞拥军这两年心思不在捕鱼，来海上漂荡是为了另外一样目的——寻找沉船和“海捞”。渔民们把从海底捞上来的旧物件称作“海捞”。

俞拥军上了林浩的船，见船舱里横七竖八地搁着十几件青花瓷器。林浩也不知道今天哪来的运气，尽管没打到几条鱼，船舱里却又增加了几十件青花瓷器。

下午，林浩将自家的渔船靠岸，几个邻村的瓷器贩子迫不及待地围上船来。不一会儿，林浩船上的“海捞”瓷器都被文物贩子们瓜分了。

次日一大早，林浩还没起床，便有派出所警员找上门来。

“听说你昨天大捞了一把？”警员询问道。

林浩是个胆小怕事的老实人。警员记下了昨天买了林浩“海捞”瓷器的文物贩子名字和住址，嘱咐林浩以后捞到海底文物要交公，便起身走人。

由于警员缺少文物知识，取证不全，导致当地文物部门对碗礁一带的海底文物等级判断失误，一次及时抢掘海底重要文物的机会失去了。可精明的文物贩子却从这批精美瓷器中敏感地嗅出了其中的巨大商机。在短短3天时间内，他们就结集了福建、广东、浙江等六个省的打捞船队，他们要赶在国家考古队介入之前，尽快找到沉船，抢捞海底文物。

6月30日早晨，一起意外事件的发生，使整个事件呈现转机。“俞拥军捞宝淹死了！”记者赶到俞家，俞拥军的妻子向来人哭诉：为了多抢捞一些沉船遗物，俞拥军一连下水打捞了三天三夜没合眼。昨天半夜因为劳累过度，加上潜水设备出了问题，在海底窒息死亡。

俞拥军捞宝致死的消息，引起了媒体对整个事件的关注，碗礁哄抢盗捞海底文物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7月1日，缉私船上，福建考古队队长林果等人正在察看收缴的“海捞”瓷器，不一会儿，记者听到林果嘀咕一声：“又来晚了一步！”

在林果等人“十万火急”的电告下，中国国家文物局迅速对碗礁盗捞海底文物的恶性事件作出反应——当天下午就下发了红头文件，要求立即制止碗礁盗捞行为。

行动结束后，统计发现，“碗礁一号”共出水16000件瓷器，全部瓷器均来自景德镇。不过，据估算，在此之前长达一星期之久的民间盗捞，至少损失了康熙年间青花瓷器16000件，约占沉船遗留瓷器总数的50%左右。

假画寻踪

北京琉璃厂在古玩界也是声名显赫、无人不知的地方。尤其是在经营古今名家字画方面，琉璃厂至今仍无可替代地牢牢坐在第一把交椅上。

在素有琉璃厂“第一铺”的书画大亨荣宝斋门前，记者被几名年轻男女团团围住，被问及：“买不买名人字画？”

记者反问：“你们有哪位名家的什么名画？”

一小伙子抢答：“你想买谁的画我们都有！”

“齐白石的虾，你们有吗？”——“有！”

“徐悲鸿的奔马，有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