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成也环保,败也环保。为了保护滇池,我害了妻子儿女和亲友。”
“滇池是我的母亲”
2011年对于张正祥来说,注定不是一个寻常的年份。继走上2009年度“感动中国”的颁奖台之后,2011年2月,张正祥又走入了国务院新闻办制作的国家形象片,成了“中国国家形象人物”。
在荣誉和光环的背后,很少有人知道,为保护滇池,自上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张正祥已环绕滇池整整行走了2000多圈,行程30多万公里,艰难的调查取证,硬是告倒了160多家环滇排污企业、100多个各级官员和240多名老板,赶走70余家大型采石场和多个房地产项目。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妻离子散、穷愁身残。
张正祥说:“我的动机很简单:西山是我的父亲,滇池是我的母亲。为了父母,我可以付出一切。”
这还要从张正祥的身世说起。
1962年,14岁的张正祥回到了富善村,凭着勤奋,他学会了读书写字。19岁那年,舍得吃苦出力气的他被选为了生产队长。凭着代代相传的生存法则,张正祥给村民们立了一条规矩,不许在滇池里洗衣服,倒污物,不许砍伐滇池边的树木。照张正祥的话说,他是靠滇池养活的,因此,他不能容忍对滇池的任何伤害。
1980年,张正祥主动请缨当上了一名西山护林员。当时很多村民为利益所驱,上山偷伐云杉、盗伐森林。张正祥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当上护林员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即制定了《三大保护措施》和《十三项保护规定》,坚决禁止在西山森林范围内进行乱砍滥伐及偷盗森林行为。
然而,张正祥的正义行为却得罪了许多盗伐者。1981年中秋节的夜晚,张正祥正在林中巡逻。在一背静处,他与一伙盗伐者狭路相逢,盗伐者举起手中的砍柴斧向他的腿上狠狠砍去!张正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血汩汩地渗进了脚下那片他挚爱的土地。至今,他的左大腿上仍留有一条长达10余厘米的伤痕。
谁破坏滇池,我就和他拼命
1982年,张正祥率先在村里办起了养猪场,成了令人羡慕的万元户。谁也没料到,就在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火的时候,张正祥却放弃了养猪场,承包起了村里的14亩荒滩和水淹田养起鱼来。此举不但家人极力反对,乡里乡亲也难以理解。
原来,他要利用荒滩作消灭蓝藻的科学实验。那时滇池里蓝藻大量繁殖,使水的透明度降低,通过观察,他发现,随着湖水的潮起潮落,蓝藻总会被一层层地推向岸边。他开始在滇池岸边自己的承包田里搞实验,利用岸边的蓝萍,制作饲料或氮肥。但实验并未得到有关部门认可,而他却为此耗尽积蓄。
环滇池周边的山脉蕴藏着丰富的森林资源和丰富的磷矿、石灰石资源。上世纪80年代初期,在各种利益的驱动下,西山开始了它真正的噩梦。每天爆破声、机械的轰鸣声响个不停,不久就把西山挖得面目全非。“我是真的着急呀。”说起当时的情形,张正祥至今依然痛心不已。
有一次,他冒险深入到一采石场拍照取证,刚掏出相机就被人发现,几个壮汉提着砍刀追杀过来,情急之中,他纵身跳下几米深的灌木刺丛中,尖锐的倒钩刺如同一把把刀尖,扎得他浑身血肉模糊。无数次的威胁与暴打,不是张正祥不想过安定平静的日子,但他深知,只要西山的生态破坏行为还在继续,他和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就会永远失去他们挚爱的家园。
“没有生态就没有生命。谁敢破坏滇池,我就和他拼命。”这是张正祥的肺腑之言。阻止开矿,自然也就触动了村官的利益,最后,竟连自家承包的田地也被收回了。
生活,再一次陷入困境,两任妻子先后离他而去。
“滇池卫士”已老,硝烟远未散去
这是一间乡村常见的土木结构小院,董孝凤是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也是这间土屋的主人。在张正祥无家可归的日子里,她腾出了家中的这间老屋给张正祥作为栖身之所,并和全家一起照顾张正祥的日常生活。
走进院中,前廊中摆着一张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种求助信和告状信,书桌左边和后面的旧木箱上,是一摞摞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报纸和杂志,全是关于他的报道。
环视周围,张正祥有些黯然:“我这一生,成也环保,败也环保。为了保护滇池,我坑害了妻子儿女和亲友。”
1992年,原本一向学习成绩优良的儿子张帅,忽然变得不愿上学了。慢慢地,张帅开始惧怕黑夜,惧怕声响,哪怕是门外稍大一些的说话声,都会被吓得浑身哆嗦。张正祥意识到儿子可能出了大问题。经检查,医生告诉他,儿子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而病因跟这孩子长期遭受恐吓有直接关系。捏着一纸诊断,张正祥脑袋“轰”的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儿子还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如今,张正祥已是一个63岁的老人。他的视力已急剧减退到了几乎失明的地步。这不能不让人揪心:这位守护滇池大半辈子的老人还能坚持多久?
(《北京文学 精彩阅读》2012年第1期 叶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