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成了“富人”

    我的一颗牙出了问题，牙医的建议是做烤瓷牙。她说，看来你是一个经常与人打交道的人，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有钱，你应该做一颗铬金镀边的烤瓷牙。我坐在牙医对面，听得云里雾里。但牙医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如果我的口腔里不装上这种铬金烤瓷牙，那么就与我的身份不匹配了。

    许多人绝对不允许你做穷人，你的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你走，押着你走，你不走不行。我就这么犹犹豫豫，莫名其妙地成了“富人”。

    举例说明吧。几年前我从工厂里出来，换了一家单位。每天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上下班，这车与我朝夕相处十多年，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但就是这辆极具纪念意义的车，却因为一次偶然事件让我决定换掉它。说来简单，在街头遇上原工厂里的领导，他看着我仍旧衣冠不整的样子，还是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就十分关切地问：“如果那边工资低，我看你还是回来吧。”这话我越想越不是味，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就一狠心，去买了一辆电瓶车。

    我在城里买商品房也是偶然。前几年，我的朋友们一次次邀请我参观他们的新居，每一次参观，我都自惭形秽。但他们哪管你的感受，说你怎么不买房啊，咱们圈子里的那些人，只有你不买房了，似乎我再不买新房，就融不进这个圈子了。于是我又越想越不是味，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我一狠心，按揭加举债，去买了一套商品房。

    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被人“逼”成了在城里拥有两套房的“富人”。 

    现在轮到车的问题了。原先有辆价值两万多元的旧普桑，因为单位离住处只有三公里路，平时我喜欢用电瓶车代步，但有人对我说：“都花钱买车了，难道还在乎这些汽油钱。”圈子里的人都建议我换车，至少得换个本田什么的，说开普桑太掉价了。

    我本来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很少会被别人所左右，但回过头去一看，太可笑了，我竟然这样轻轻松松地被别人说服着，左右着；可怕的是，这个世界上流行的“价值观”，像锈斑一样，腐蚀着你，即使你是一根坚硬的钢管，也经不住这种全方面的腐蚀。因为，你心中总是存在着一点点的虚荣心，一点点的争强斗胜心，它诱惑你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一个又一个让你不可思议的地方。

    做一个“富人”很快乐吗？我实在说不上来。我发现自己现在开上新车了，住上大套住房了，但这与快乐没有关系。我还是觉得十多年前，住着小套的住房，每天骑着那辆自行车，头顶是暖暖的太阳，慢悠悠地行着，那样真的很快乐。

    （《解放日报》2011.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