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富裕”的再思考

    共同富裕是当年为了破除平均主义、大锅饭，尽快让一些地方迅速发展起来，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而提出的一个策略性的愿景。至于如何达到共同富裕，实际上考虑得较少。也说过要防止两极分化，强调两极分化不是社会主义，但立论的重心并不在共同富裕，而是强调发展是硬道理。当年提出要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解决共同富裕问题，现在10多年过去了，这个目标仍有待实现，且贫富差距已经出现难以遏制的趋势。这就要求我们必须解放思想和实事求是，回过头来重新研究一下究竟什么是“共同富裕”。以下问题是值得思考的——

    其一，什么叫共同富裕？是大家一起富裕吗？富裕总有先有后，不可能整齐划一。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达不到人人一样的富裕。真那样的话，社会就没有活力了，如果强制推行，只能是平均主义、大锅饭的重演。

    是最终达到共同富裕吗？由于财富的获得和占有永远都不会是均衡的，而富裕程度也是相对的，改革之初万元户就叫富裕户，今天万元户已经是贫困户了。

    其二，根据当年的设想，共同富裕的前提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带动其他人实现共同富裕。而这些年来的实践证明，先富者愿不愿意以及能不能带动共同富裕是成问题的——这也是今天的现实：中国的亿万富翁已是世界第二，而穷人（每天收入1美元以下的有1.5亿人，2美元以下的则有4亿多人）仍是不可数计。

    为什么富翁不去带动穷人致富呢？这恐怕要归因于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本性。“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不可否认是人的劣根性的典型表现。正是基于对历史和现实的深度剖析，被称为“史学前辈四大家”的著名史学家吕思勉先生早就指出：“以先富带动后富，吾决不信也。”因此，不能依靠富人发善心来带动穷人致富，而必须通过制度安排，使人人都有致富的渠道和机会；同时通过倡导劳动致富的理念和价值，使全社会树立正确的富裕观，才能建立起公平正义的社会。

    其三，共同富裕和少数人先富，讲的都是结果，然而，没有过程哪有结果呢？天上不会掉馅饼，怎样才有馅饼才是问题的关键。一段时期以来，跨越发展、跑步前进、弯道超越……虽取得很大成效，但同样带来了不可忽视的问题。一方面，激发了急功近利的社会心理，人们只顾眼前利益，不顾长远利益，过度开发自然资源和破坏环境，带来的是“低质量增长”；另一方面，不讲究过程，只强调结果，败坏了社会风气，一些人不分青红皂白，拼命地捞钱和捞权，一些官员制造了不少虚假政绩。

    其四，“低质量增长”的本质是社会财富的不合理再分配。一方面，部分企业通过污染、偷工减料等途径将生产成本转嫁给社会公众承担；另一方面，部分官员则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肆寻租，将财富集中于少数人手中。其结果就是收入分配两极化加速，财富的创造者与财富的占有脱钩。如果我们继续朝着“低质量增长”的路子走下去，财富的占有远离财富的创造者，社会就潜藏着不稳定的风险。

    其五，无论先富还是共富，都要讲过程，即如何致富的问题。因此，必须将致富的主体——劳动者摆到极其重要的位置。在这里，所谓先富也罢，共富也罢，都不过是劳动者诚实劳动的结果，没有劳动者的诚实劳动，一切都免谈。因此，劳动者的权利、尊严，劳动者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才是一切财富的源泉。如果劳动者的权利得不到保障，尊严得不到体现，劳动者就不会有积极性和创造性，劳动者自身得不到解放，生产力也就得不到解放，社会财富的创造就是空话。

    保障劳动者的权利，树立劳动的尊严和荣光，建立按劳分配的体制，使财富的创造者与财富的所有者统一起来。诚实劳动、劳动致富应该并必须成为未来中国发展的基本价值取向和道德底线。

    （《同舟共进》2011年第10期 虞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