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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1年08月06日 星期六

    新闻聚焦

    《钢的琴》:直面被社会遗忘的人群

    《 文摘报 》( 2011年08月06日   01 版)

        张猛想做的,是以电影的方式重现那个年代,“讲一个亲情外壳下,失落的阶级的故事”。现在并没有人愿意记录这些事情,有人在写更为遥远的知青史,却很少有人愿意向10年前回头,看看曾经的下岗工人。

        电影《钢的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男主角陈桂林是东北一家大型国有企业铸造分厂的工人,在国企转制的年代下了岗。妻子改嫁富裕商人,陈桂林独力抚养女儿。这个会拉手风琴的中年人和几个老工友一起组成了一支小乐队,专门做婚丧嫁娶的生意。

        生活本来就要这样凑合着过下去,可正在读小学又极其喜爱弹钢琴的女儿提出要求,父母谁能送给她一架钢琴,她就和谁生活。穷困潦倒的陈桂林拿不出这笔“巨款”,便忽悠了自己的工友,硬生生地在已经废弃的车间,用钢造出了一架“钢的琴”。

        在财经作家吴晓波看来,《钢的琴》带给当今中国的意义或许并不仅仅停留在电影领域。“一地衰败的铁西区过去了,国有企业改革的难关过去了,2000万下岗工人的人生也都过去了。现在,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忧伤,留在这部小成本电影里。”

        衰败的铁西区

        与钢铁有关的岁月,是36岁的导演张猛生命中难以回避的一部分。他出生在铁岭的一个工厂大院,家族里有7个人曾分别在辽钢和铁西铸造厂工作过。

        辽宁曾是一五规划的“重中之重”,苏联式的计划经济体制在沈阳发育得最为完备。一条铁路标识着沈阳普通生活区和工厂区的界限,铁路以西,便是著名的铁西区。苏联援建的“156工程”,铁西占了3家。

        在张猛的记忆中,铁西区工人的好时光大概从1985年就开始走下坡路,那一年,沈阳市防爆器械厂宣告破产。曾经一家几代人接班上岗的工人们,第一次发现自己手里的“铁饭碗”也有可能轻而易举地被人夺走。

        2002年,铁西区已经变为下岗问题的“重灾区”。当时还是新华社记者的吴晓波前往铁西对下岗工人进行调研,至今他还记得,一种平静得近乎麻木的情绪包裹着那里。

        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里,夫妻几乎同时下岗,儿子正在读初中,仅仅维持基本的温饱也成了大难题。一天,儿子告诉父母,学校即将召开运动会,按照老师的要求,他得穿一双运动鞋。可这个家就连买一双新鞋的钱也凑不出来。吃饭时,妻子不断抱怨着丈夫没本事。丈夫埋头吃饭,沉默不语,可妻子仍旧埋怨着。这个丈夫放下碗筷,默默走向阳台,一跃而下。这是吴晓波在调研时听说的一个真实故事。

        不该被遗忘的下岗工人

        2004年,清华大学社会学系的一些学者前往辽宁、吉林省就下岗职工的社保问题进行调研,郭于华教授是其中一员。她仍然记得笼罩在工厂区里的那种“无望的气氛”。

        那年,曾风光一时的长春拖拉机厂已经衰败。一位退休职工给市领导写信称,下岗职工能够就业解决生活问题的仅占其人数的20%,退休职工虽有“保命钱”,却要兼顾下岗的儿女和上学的孙辈。

        在这座人们曾经挤破头想要进来的工厂,一名当时44岁的工人与妻子每天的饭钱不到5元,每顿两个馒头,吃点自己腌的咸菜。

        一位下岗的母亲将家里所有的硬币和一毛一毛的都收进塑料袋里,总共只有200多元。那就是这个家的全部家当,甚至还不够让读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参加补课班。

        过去,无论病有多大多重,你都用不着担心医疗费用问题,可后来一切都变了,有了病就要动用生活费,工厂三年五载也不能给报销一次。

        吴晓波想起,新世纪初,国家体改办曾设计了一个计划,拟划拨近2万亿元国有资产存量“做实”老职工的社会保障个人账户。然而几经波折,这一计划最终宣告流产。吴晓波坦言,中国经济学界没有谁在持续关注这个群体。

        有些遗憾无法弥补

        张猛想做的,是以电影的方式重现那个年代,“讲一个亲情外壳下,失落的阶级的故事”。现在并没有人愿意来记录这些事情,有人在写更为遥远的知青史,却很少有人愿意向10年前回头,看看曾经的下岗工人。

        在郭于华看来,下岗工人们有着“紊乱的生命历程”。“刚生下来就挨饿,该上学就停课,该毕业就下乡,该工作就下岗。”“这些人为整个社会承担了代价,有些遗憾现在已经无法弥补,那就更不应该被忽略和忘记。”

        按照张猛的说法,人们找不到究竟是在哪一个历史节点,成批的工人被工厂弃之门外。但很快,2000余万名失业者出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当时沈阳市中心的公园内,出现了一种新的职业——“陪谈”。从事这个工作的大多是下岗女工,她们陪公园里的老人谈些“闲磕”,再陪着流点泪,并收取一点费用。

        有人以烧锅炉和捡破烂为生,有人在街上卖芸豆。一个49岁的下岗职工扛着一把钳子到马路上等活,有时,几天下去,一分钱都没有。

        在曾经气派的工人村里,一楼住户的窗户都敞开着,里面陈列着食品和小百货,甚至零下二十几摄氏度的冬天也是如此。而二楼的住户就硬是从楼上甩下一根电话线来,支起公用电话。

        可他们并不是些天生的弱者。在郭于华看来,他们的弱,“与其说是由于自己的原因,倒不如说是由于社会的原因。这些人是在为整个社会承担代价。”

        铁西的都市化进程

        就连常年居住在沈阳的张猛也说不清,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铁西区的都市化进程已经完成。地铁站和大型家居商场成了这个老区的新主题。曾经的机床厂、制药厂、纺织厂已经变为崭新的楼盘。张猛在铁西区甚至找不到拍摄《钢的琴》所需要的一座工厂,最后不得不前往鞍山红旗拖拉机厂。

        吴晓波提醒道,几代曾经创造过“中国最著名的机械装备业基地”的工人,在2004年以后就很少被提及。那一年,国资委成立,产权改革问题基本上已经解决。而下岗工人的问题也在被慢慢稀释,没有解决的“该自己承受的也承受掉了”。

        这部描摹昔日东北的电影,终究未能在沈阳上映。“这是一部挽歌一样的片子,现在的沈阳还在快速发展,快到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停下来看看自己。”张猛说。

        (《中国青年报》8.3 赵涵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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