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的古新城仰躺在广州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因为身患尿毒症,医院建议他做换肾手术,家里经商讨决定,让最年轻、配型成功的四弟古新莹捐一个肾给他。但古新莹疑似弱智,需要先做鉴定。由于涉及医学伦理,院方对此表态谨慎,形势并不乐观。
患晚期尿毒症需换肾
古新城是今年1月份知道自己得了尿毒症的,而且是晚期。
1998年,老家在梅州五华县的古新城从广东省电子技术学校中专毕业后,一直在广州一家电子厂做修理工作。妻子张九新也来自英德农村,在广州一家化妆品公司上班,月薪连加班费大约1500元。家里有一个9岁的儿子,由乡下的爷爷奶奶照顾。
古新城说,他去年12月底突然半夜剧烈呕吐,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在老家那边的县医院检查,医生说情况很严重。再到南方医院检查,确诊为“慢性肾功能衰竭”,即俗称的尿毒症。
保守治疗花费了古新城2万多元,病情仍不见缓解。在医生的建议下,他决定换肾。但换肾需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肾源,二是费用。当积蓄大半已花去的古新城回到老家、希望得到家庭的援助时,却发现母亲李春秀2008年曾患的鼻癌复发,需要住院化疗。
古家坐落在五华县梅林镇梅北村,屋里的家具极其简陋,门也是会木工活的古良汉自己做的。
村主任老张说,在李春秀生病之前,古家在村里就算是经济比较困难的。李春秀得了鼻癌之后,就变成了全村最困难的。现在老二又得了尿毒症,家庭条件就更不用说了。
古家共有四兄弟。老大古新村在深圳打工,已经结婚,有三个孩子;老二古新城在广州打工,有一个孩子;老三在中山打工,有两个孩子;老四古新莹现在家种田,未婚。
2010年的春节,全家聚集在了一起。母亲和老二的病情,成为这个家庭最焦虑的问题。老大和老三分别出3000元和1万元给母亲做化疗;关于肾源,最终决定30岁的老四古新莹作为供体,捐一个肾给患尿毒症的二哥古新城。
对于古家来说,做出这样的选择很无奈,甚至有些残忍,却基于最现实的考虑:老大和老三都有了家庭和孩子,而且老三腿还有毛病,谁来捐都似乎不太合适。
让“低智”弟弟捐肾是否人道
按照医院的估算,换肾手术费用大约需要9万元左右。如果另寻肾源的话,则需要20万元左右。
家里为了给李春秀治病,已花去了2万多元。李春秀曾想放弃治疗,但古良汉坚持“两个都要救”,于是变卖猪、牛及粮食,还向亲戚借了一部分。
3月12日,大洋网的论坛上发布了一条网帖,描述了古家这个贫困家庭面临的两难境地,并向社会发出求助呼吁。发布这个帖子的是古新城的中专同学黄存文。
网帖被当地媒体注意到并进行了报道,但也由此引发了对古新莹捐肾是否合适的质疑。
当地记者在调查时发现,准备给二哥古新城捐肾的古新莹智力上不及常人。也正是这一因素,让接收了该手术病例的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感到难以通过伦理这一关。器官移植科主任医师蒙善东说,古新城大约在两个月之前就带着古新莹找过他,要求进行换肾手术,他当时觉得古新莹智力上有问题,因而拒绝了这一要求。
在该院医务处主任张刚庆的描述中,古新莹来医院的时候,回答问题的反应不那么快,“总觉得和正常人不一样”。“我们认为亲属之间换肾可以考虑,但有一系列规范,第一是满18岁,第二是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三是属于配偶、直系亲属或有帮扶关系的。我们认为一定要有权威机构对古新莹做出鉴定之后才考虑相关准备工作,并需上报伦理委员会讨论通过,提交广东省卫生厅批准之后才能动手术。”对于医院的这一决定,古新城表示尊重。
父兄认为老四不是弱智
对于古新莹是否智力低于常人的问题,古家几位父兄保持了一致的态度:他只是书读得少,性格内向,怕见生人,不是特别聪明,但不是弱智。
3月23日下午,记者在古新城的病房外第一次见到古新莹的时候,和他有过简短的对话。总体感觉是话不多,很羞涩,反应有些迟钝,但能听懂提问并做回答。
古新莹说,三个哥哥里面他和二哥最亲,“方哥小时候和我玩得最好”(注:方哥是古新城的小名,古新莹的小名叫“莹四”),一起下河摸鱼,学骑摩托车。但“妈妈很凶,会骂我”。听到二哥得病的消息,他愿意为二哥捐肾,也能接受可能的风险,并且“真的不怕”。
村主任老张证实,“古新莹性格比较内向,交流没有什么障碍,和平常人没有多大差别,但没三个哥哥那么聪明这是事实。”
四弟在法医鉴定中心做智力鉴定
3月24日下午,在当地一家电视台的牵线下,古新莹准备前往中山大学法医鉴定中心做智力鉴定,古良汉和张九新一同随行。
在等待办手续的过程当中,古新莹一直很局促地坐在条椅上,间或回答记者的提问,要么好奇地东张西望。作为委托人,在等了约两个小时终于签字交钱的时候,古良汉面对摄像机镜头及提问,突然间抑制不住情绪,老泪纵横。
不过,在中山大学法医鉴定中心副主任赵虎眼里,这样的鉴定实在很普通。据他介绍,鉴定一般需要21个工作日,包括检查其智能状态、精神状态和行为能力等。结果汇总后,会由几个专家对检测结论进行讨论修订,最终以鉴定书的方式给委托人,结论以此为准。
对于鉴定的结果会是怎样,古新城表示假如真的因为弟弟智力的问题被拒绝,他也能够理解接受。“不管怎么样,他也是我弟弟,我们也是一起的。”
张九新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能抱以平常心。唯一的好消息是,尽管有争议,但媒体的报道还是让更多人了解到古家的遭遇,到目前为止,已经募集社会捐款7万多元,能够支撑一段时间。
对于古新城来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北京青年报》3.27 周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