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 点

    金钱、物质这些东西不难盘点，对于心灵、情感、道德、良知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恰恰是最需要我们盘点的。

    各行各业，各类人等，都会在年底总结一下。

    家庭主妇会算一算这一年全家进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还剩多少钱。投资人会盘算一下股票、房产、黄金等运行情况，是赔了还是赚了。旅游爱好者，会算一算这一年去了多少景点，还有哪些想去的地方没去。学生会看看这一年学业有没有进步，爱读书的人会算算今年读了几本好书，还有哪几本想读的书没来得及读。

    其实，金钱、物质这些东西不难盘点，但对于心灵、情感、道德、良知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恰恰是最需要我们盘点的。而盘点这些东西，只能用内心的一杆秤，把真心放在上头，默默地称一称，就知道轻重对错了。

    我这一年都在盘点，反复在心里问自己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孝子？去年母亲的离世让我猝然意识到，一切都来不及了。二十多年前，父亲去世时，我也极其痛苦，但值得安慰的是母亲还健在，我还可以把对父亲的爱转移到母亲身上。后来，我举家迁到南京居住，母亲也一同来了。可她只住了三个月，就闹着要走，她不放心我仍在家乡的弟弟一家。我只好把她送走。之后，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我先后接母亲来过几趟南京，但她住几个月，依旧要走。每年，我都会利用出差的机会，回家乡几趟，看望她，给她一些零用钱。平日，我差不多每星期都会给母亲打一次电话，陪她聊聊天。

    我曾以为我是个很孝顺的人，可是，当母亲猝然去世后，仔细回忆这二十多年间，发现所有的日子加起来，和母亲生活的时间也就一年多。每次去老家看望她，多则三四天，少则只有几个小时。我总是很忙，母亲也催我回南京。可是，我有那么忙吗？再和母亲多呆两天，多呆几个小时就不行吗？这一年，我一直在深深的痛苦和自责中。

    去年腊月里为母亲办丧事，刮着北风，下着小雪，我跪倒在母亲的身边，却没有感到冷，痛苦已让我麻木了。办完丧事回到南京家中，一进家门便习惯性地拿起电话，想给母亲报个平安，但电话拨出去一半，才蓦然醒悟，母亲已经不在了！我的泪水再次汹涌。这一年，我有很多次想给母亲打电话，可每次只能望着电话默默流泪。母亲再也接不到我的电话了。

    春节期间，我们有许多事情需要盘点，别的先放下，父母尚在的朋友，还是先谋划一下，如何陪陪老人吧，免得像我一样后悔不及。

    （《解放日报》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