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我调到《上海文学》杂志社做编辑,终于和史铁生见面了。我的直感是:他的健康强壮超过了我所认识的所有的人。他自在而豁达,说自己的腿就像说别人一样,经常把我逗笑,因此我也不担心说腿的话题会刺激到他。
1990年12月,我去北京组稿,赶到史铁生家已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了。史铁生刚从地坛回来,他正在小院里倒轮椅车,随着动作,他的身上散发出苍松、柏杨的清凉气息,一个年轻女子撩着门帘背光而站,身上同样散发着好闻的地坛之味。她就是史铁生的新婚妻子陈希米。这位姓名带着音乐之声的太太很年轻,很美丽,很温柔,很明朗,她的腿虽有微疾,但动作之敏捷一点也不亚于健康人。
那次,我们仍是闲聊了一番,临走时,我本能地问了句,最近在搞什么啊?史铁生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说:“嗯,算了,以后再说。 ”
没想到的是,我回上海不久,接到一封厚厚的书信,打开一看竟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15000字,这是一个被命运打倒最终又站立起来的人与一座古园的故事,也可以说是一个人与一群人的故事。其中,最感人的是作者的母亲,那个独自吞食痛苦却努力扶持儿子的母亲。当时我们发的散文都不长,一般情况都是六七千字左右,因此他的信显得有些忐忑不安,问是不是太长了?问对不对《上海文学》的路子?
记得当时读这篇散文时的心情,真是万分激动,我冲到副主编办公室,用近乎喊叫的声音对着周介人说:史铁生来稿了!写得实在太好了!
我的激动不仅仅是因为史铁生稿子给我的冲击力,还在于一种快乐和感动,他一定是慎重考虑后才给我们杂志的啊。《我与地坛》清晰地标出了史铁生的心路历程,终审看后也非常兴奋,说:“发!马上发!明年第一期。”为了排上1991年1月号,好像还抽下了一篇稿子。
《我与地坛》发表后引起了全国读者的注意。编辑部也收到不少读者来信,许多人说,史铁生的这篇文章深深地打动了他们的灵魂,一些受病痛折磨和烦恼困惑的人由此得到了慰藉。有一个读者说得更是极端,他说1991年整个中国文坛没有文章,只有《我与地坛》立着。
(《解放日报》2.11 姚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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