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王子”之死

    今年1月4日，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南角区的一所公寓内传来一声刺耳的枪响。这是一起自杀事件。悲剧的主角是阿里－礼萨·巴列维，伊朗末代国王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的幼子，年仅44岁。

    10年前，他31岁的妹妹蕾拉·巴列维在伦敦李奥纳德酒店的套房里服药自杀。巴列维国王的子女为何先后以这样悲剧性的方式结束生命？

    失去父亲失去祖国

    阿里－礼萨的哥哥礼萨·巴列维称，弟弟多年来一直饱受抑郁症折磨，“他与悲伤斗争多年，最终屈服”。

    遗传精神疾病也许不能完全解释阿里－礼萨和蕾拉之死。“阿里－礼萨是一位受过非常好教育的敏感的年轻人。他英俊、有教养、富有、充满幽默感，如果不是命运的荒诞，这些禀赋本该成就他。他幼年时曾是众人俯首称臣的王子。但突然间，他成了被所有人遗弃的贱民。”位于华盛顿的伊朗研究基金会高级研究员阿夫克哈米如此说。阿里－礼萨和蕾拉的命运转折发生在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推翻了巴列维政权，其父被罢黜，流亡海外。那一年，阿里－礼萨13岁，蕾拉9岁。

    中国驻伊朗前大使华黎明亲身经历了伊斯兰革命，他至今仍记得巴列维一家乘上飞机出逃时的情形：“1月26日，巴列维一家的飞机在德黑兰上空转了一圈后离开伊朗。当时的德黑兰大约有数百万群众涌上街头，载歌载舞，德黑兰市中心广场好几十座巴列维和他父亲的雕像都在几小时内被群众用钢绳拉倒。当时我深深感觉到，这个政权很不得人心。”“现在还没有确切数字统计巴列维家的资产是多少，但有一个估计，大概为200亿到300亿美元。”华黎明说，“他们的流亡生活在物质上是不成问题的。”

    离开伊朗后，阿里－礼萨和蕾拉随父辗转流亡到埃及、摩洛哥、巴哈马群岛和墨西哥。那些曾与巴列维交好的国家迫切关心的是与新政权建交，没有国家愿意接纳巴列维一家定居。

    “巴列维国王被诊断出淋巴癌，他希望到美国治病。由于巴列维国王与洛克菲勒财团和基辛格的私人关系，经过他们斡旋，最后卡特政府才出于‘人道主义’让他入境。这件事导致了后来伊朗学生占领美国大使馆的人质事件。”华黎明说。于是，为换回66名美国人质，还没有力气下地的巴列维国王躺在病床上被赶出纽约，送往巴拿马。最后是“在1973年中东战争中接受过巴列维帮助的埃及总统萨达特收留了他，几个月后，他孤独地客死开罗”。华黎明说。

    一个王朝的彻底谢幕

    1981年，里根政府允许巴列维一家迁往美国，阿里－礼萨定居在马萨诸塞州。2001年，“钻石王老五”阿里－礼萨传来订婚的消息，但8年后，这桩没有举行仪式的婚姻以分手告终。

    《纽约时报》曾写道：“他在西牛顿大街的邻居说，他从来不和他们说话。他常常穿着牛仔裤和夹克衫，钻出保时捷，消失在他赤褐色砂石公寓的墙后，凹窗永远被百叶窗遮得严严实实。”

    10年前，失去关系最亲密的妹妹蕾拉后，“阿里－礼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哥哥礼萨说。蕾拉亦毕业于美国名校。30岁那一年，她曾在接受法语版《Hola》杂志的采访中，流露出关于父母的记忆给她带来的忧伤。她说，自己并不渴望王室的特权生活，但她敬仰父亲。她同时说：“我仍然是伊朗人，就像我从未离开家一样。”蕾拉也没有固定职业，一直未成家。

    “蕾拉和阿里－礼萨都没有家庭，选择单身，这是一个有说服力的指标。这种对家庭责任的回避背后，是一种内心的不安全感。”北京大学阿拉伯语系吴冰冰副教授这样解释。

    华黎明说，“伊斯兰共和国政权强烈要求引渡前国王巴列维，一度颁布了追杀令，并要求他们归还所有财产。前国王孪生妹妹阿什拉芙的儿子——一个海军军官，就于革命后在巴黎被谋杀。这让巴列维一家的神经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

    流亡期间，巴列维的长子礼萨曾宣布继承王位，一度还希望能够回国复位。随着前国王病逝和巴列维家族后代之死，应该说，这是一个过去王朝的彻底谢幕。

    (《三联生活周刊》2011年第3期 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