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的遵义会议上,张闻天当选为党中央总书记,此后几年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对党实现从国内战争到抗日战争的战略转变作出了重大贡献。但长期以来,他在这个时期的职务和所起的作用被埋没了。
说遵义会议确立了毛泽东在党中央和红军中的领导地位,这是延安整风时定下的基调。但根据现有材料,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遵义会议确立的是以张闻天为首的党中央的集体领导。
遵义会议决定和常委分工都规定得很明确,就是“取消三人团(博古、周恩来以及李德),仍由最高军事首长朱(德)、周(恩来)为军事指挥者,而恩来同志是党内委托的对于指挥军事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以泽东同志为恩来同志的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
毛泽东这时只能作为会议的一个参加者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他的意见也不见得大家都听。在讨论是否进攻打鼓新场的鸭溪会议上,就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否决了毛泽东的意见并撤销了他的政委职务。当时那种军事上的集体领导,现在看来好像有点矫枉过正,但在没有建立起军事领导权威的情况下还是需要的,否则毛泽东就很难发挥作用。所以半年后的沙窝政治局常委会上,毛泽东还提议要发挥常委会作用,每周至少开会一次。
遵义会议是在大家要求下,经政治局黎平会议决定,由总书记博古主持召开的。说遵义会议是在毛泽东领导下举行的,只是延安整风后一些人使用的一种抽象说法。他既未召开和主持,也未作报告和结论。遵义会议后几年的中央会议,则都是由张闻天召开和主持的,前后多达137次。所以在纪念张闻天85周年诞辰前夕,王震还特意向邓力群提出建议,“请你、乔木、胡绳同志考虑,能在修改党史时,将张闻天任中央书记(特别是长征结束后)主持会议的史实载入史册”。
1938年以前,在张闻天担任总书记时期,只有他可以召开中央的会议,毛泽东则只能建议张闻天召开。在中央驻瓦窑堡期间,政治局和常委的多次会议,就是在毛泽东因去前方而缺席的情况下举行的。其中有些会还就重要的政治问题或组织问题作出了决定,有的事先征询过毛泽东的意见,有的只是事后通知他或者不通知。例如1936年3月晋西会议后,张闻天回到后方,毛泽东仍在前线,在这一个多月里张闻天主持召开的政治局或常委扩大会就有7次,毛都缺席。
颇能说明问题的还有对1936年西安事变的处理。
事变第二天的12月13日,张闻天就召开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依惯例由分工管军事和统战的毛泽东作报告。毛泽东提出了两条互有关联的主张:一是“我们应以西安为中心来领导全国,控制南京”;二是“除蒋”、“审蒋”(两天后毛泽东领衔的红军将领通电中还公开提出“审蒋”)。张闻天在发言中表示了不同意见,主张“不采取与南京对立方针”。
后来的事变发展证明,中央执行的是张闻天提出的方针。19日的政治局扩大会议对西安事变的意见已趋于一致,通过张闻天起草的《中共中央关于西安事变及我们的任务的指示》,确定和阐明了和平解决事变的方针。会上张闻天还批评了“审蒋”的意见,说“要求把蒋介石交人民公审的口号是不妥的”。一个多月后的1937年1月24日,毛泽东在一次政治局常委会上也提到“审蒋”的口号不对。在紧急时刻,作为“第一把手”的张闻天又亲赴西安,指导谈判和研究对策。这也象征着党中央此时到了西安(这时西安及其附近集中着一大半政治局委员和四分之三的常委)。毫无疑问,毛泽东也是运筹帷幄(19日政治局会议举行的当天就起草和发出14份电报),在处理西安事变中起了重大作用。但提出方针和工作总抓的却是张闻天。
张闻天和毛泽东都遵守遵义会议的决议和维护会后形成的领导体制。张闻天是个一贯奉公守法和一切都要照章办事的人。他在坚持集体领导和实行民主集中制方面特别认真,他十分尊重毛泽东,注意征求和采纳毛泽东的意见,以致王稼祥笑他是个“泥菩萨”,他则以“真理在谁手里就跟谁走”相回敬。但在遵义会议后几年,特别是1937年12月会议改组书记处以前三年,他并没有把毛泽东看成领导和上级,而是严格履行总书记的职责,主持日常工作,召开中央会议,出主意,用干部,做到了“在其位谋其政”。
(《文史参考》2011年第1期 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