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7年3月26日，维也纳。所有的乐器静寂无言，全城都在为贝多芬的死而哭泣，来参加贝多芬葬礼的民众比参加王室葬礼的人还要多。为了创作音乐，贝多芬一生都在与耳聋斗争，现在，他永远地沉入了死亡无声的深渊。然而，他的作品仿佛拥有了生命，继续焕发着活力。纠缠了这位才华横溢的音乐家一生的耳聋是慢性中毒的症状之一，引起中毒的原因无疑是由最新研究结果解释的，而他的作品和他的音乐之美早已使人们忘记了他病魔缠身的事实。
年幼的路德维希是在音乐的氛围中长大的，他有一个暴躁且酗酒的父亲和一个患抑郁症的母亲。他的母亲生了七个孩子，只有三个长大成人。
贝多芬的青春期快结束时，无尽的痛苦接踵而来，痉挛、便秘和消化困难缠上了他，从此一刻也没有放松对他的折磨。铅中毒的症状也开始表现出来，并且伴随了他一生。在那个时代，铅这种重金属随处可见，它存在于水、酒和食物，以及烹饪器皿、玻璃制品和瓶瓶罐罐中，同样也存在于贝多芬用来治疗腹痛的药剂里。
由于贝多芬的身体组织遭到了金属铅的侵害，他越是继续音乐的学习，耳聋的症状越是严重。贝多芬几乎寻访了所有医生，但铅中毒的病情仍在发展，丝毫没有得到控制。他像莫里哀一样，咒骂医生的无能。
铅中毒在精神上导致的损害之一是抑郁症。贝多芬在32岁时甚至想过自杀：“想想看吧，我从6岁起就被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着，而且那些庸医还加重了我的痛苦。年复一年，我已经失去了康复的希望……我早就应该把自己隔离起来，孤独地活着。”抑郁成了贝多芬摆脱不掉的伴侣；女人们来了又去，无法忍受他偏执乖戾的性格。他的情绪时而平静，时而暴躁，令人感到难以相处。
为了缓解痛苦和耳聋的症状，他在疗养院先后接受了多次治疗，但由于治疗器械中含有铅，他越是治疗，中毒越深。
45岁时的贝多芬，精神消沉，身心俱疲。他一身是病，穷困潦倒，但仍在坚持音乐创作，同时还在和抑郁症进行抗争——抑郁使他屡屡产生自杀的念头。1815年前后，他写道：“受制于无尽的灵魂的我们，只是为了快乐和痛苦而生。我们几乎可以这样说，最杰出之人通过痛苦获取快乐。”他的耳朵彻底听不见了，只能通过写信和字条来交流。此时，铅中毒导致的心肺功能损害已经开始表现出来：贝多芬感到非常疲乏，开始闭门不出。他的病症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加严重了。
这位音乐天才的失聪——多么矛盾的一件事情——引起了医生们的兴趣，他们观察他，研究他，但却无法缓解他的痛苦，更无法对他进行治疗。
1827年3月26日15点左右，贝多芬的心脏功能已经全面衰竭，恐怕还伴随着心肌梗死。他躺在床上，忍受着胸部剧烈的疼痛，无法呼吸。17点左右，屋外狂风骤雨，据在场的人描述，“一声巨雷响起，闪电划过天空，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贝多芬张开双眼，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手握成拳，抬起胳膊举在空中长达数秒。他脸上带着阴郁的表情，充满了威慑力”。贝多芬的一只手捂住胸脯，一只手垂了下去。他死了。
当时在场的是一位年轻的音乐家和他的家人，是他处理了贝多芬的遗体。年轻人割下贝多芬的一缕头发，作为伟人死后的一个神圣的纪念。之后，这些头发几经辗转，最近终于尘埃落定，出现在伦敦的苏富比拍卖会上。一家美国的基金会竞得了这些头发的所有权。之后人们对头发进行了检测，发现其中有超出正常标准一百多倍的铅含量。
在贝多芬死后，他经历了颠沛流离之苦的身体部分可不只这些头发。医生们没有放过他的遗体，他们取走了他的大脑！
在19世纪，医生们发明了一种处理死者脑部的技术：他们把头部从遗体上摘下来，将其剖开，掏空，半是为了声名远扬，半是为了搞清楚人死后的存在。在死者脑袋上戳来戳去，并且得出一些概念性的理论，这在那个时代是一种流行的研究方式。那时医生们会到墓地去，把名人们的头颅取回来进行研究。因此，很多墓穴里的遗体都身首异处，而贝多芬的头颅到现在还在四处漂泊。
1827年3月27日，瓦格纳医生与同事们一起解剖了贝多芬的遗体。他在记录中提到，贝多芬的“头骨结构、听觉器官和听觉神经萎缩，无法辨识”，另外，他们发现了“肝硬化的症状”。贝多芬无疑有经常饮酒的习惯，以此平复苦闷的心情，麻醉痛苦。然而，他酷爱的产于莱茵地区的葡萄酒中含有铅，他使用的酒杯也是由铅和水晶混合制成的。医生们注意到贝多芬“偏小的肾可能引起了肾功能不足”，并且“胰腺存在异常”，等等。他们得出的结论是，铅毒已经渗透到贝多芬体内的每个角落。
尸体解剖是在防雨布的遮盖下进行的，医生们以此为掩护，像一伙抢劫历史遗迹的强盗，打碎了贝多芬的头骨，偷走了其中的一些碎片。因此，贝多芬的身体散落在各个领域的医学野心家手里。1863年，一个贝多芬的崇拜者趁墓地修葺之际，盗走了遗骸，放在自己的床头保管起来。2010年，头骨剩余的碎片重新出现在了克里斯蒂拍卖行的竞拍会上。贝多芬还将继续漂泊。
人们对贝多芬的头骨碎片进行了检测，结果证实，其骨骼组织中含有大量的铅。是啊，医生们对这位音乐天才的热情从未减退过。
但贝多芬不只徘徊在拍卖会场，也不只默默地躺在墓穴里或者显微镜之下，他是无处不在的。他的音乐不断被演奏，敬慕的掌声和后继者的追随从未停止，他艺术上的才华和高尚的情操，他留给后人的完美无瑕的音乐，永远都是一笔充满生机的精神财富。
（摘自《人生只一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11月版，定价：36.00元）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