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家努力学习
（2005年5月4日 北京大学）
温家宝（对一个自习的同学说）：咱们俩是一个专业，喜欢地质学吗？
学 生：挺喜欢的，觉得很有意思。
温家宝：其实地质学的领域很宽广，除地球科学外，还涉及矿山、冶金、化工、石油等许多领域。我觉得在大学时接触的知识面越宽越好，要把基础打得牢一点。著名教育家叶圣陶先生说过：教，就是为了不教。要提倡引导与启发，使学生加强自立锻炼，达到疑难能自决、是非能自辨、斗争能自奋、攻关能自勉的主动境界。我们需要的是具有创造性思维的人，使人的创造性思维迸发出来。只有这样，我们的民族才能进步。今天是五四青年节，我来看看你们。
温家宝（对另一个同学说）：你学什么专业？
学 生：我是新闻与传播学院的研究生，2004级的。
温家宝：做新闻工作，最重要的是“责任”两个字，就是对国家、对人民的责任感。责任感来源于哪里？来源于对祖国和人民深深的爱。爱得越深，责任心越强。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同学们：对！
温家宝：现在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一定要在全国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这是一个很大的事，是提高民族素质、实现民族兴旺发达的重要环节。公平和谐最主要的是体现在教育上，要使每个人都有受教育的机会。如果大家的知识水平提高了，整个社会的文明程度提高了，我们国家就大不一样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不了。那年我到甘肃省靖远县，走进一个农户家，女主人双目失明，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孩子也干干净净的。她拉着我的手哭个不停。我问她有什么困难，她说：我眼睛瞎了，没有文化，就希望我的孩子能上学，上希望小学，不要当睁眼瞎。即使在那么穷的地方，上学的愿望都那么强烈！
学习为了国家，爱国努力学习。我把蔡元培先生的两句话改一下，送给大家！
学 生：总理，您对大学生活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温家宝：我上大学时，和你们一样，也经常很晚睡觉，很早就起床，发愤读书。大学八年，我学到了知识，接触到了社会，也磨练了自己的意志。青年学生要关心祖国、关心社会、关心人民。要勇于到艰苦地方去磨练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知道生活的艰辛，才能有勇气为全体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而奋斗！
你们读过季老季羡林先生的《留德十年》吗？这两天我又看了一遍，感触很深。他写道：“我一生有两个母亲，一个是生我的那个母亲，一个是我的祖国母亲。”本世纪头二十年是我国重要的战略机遇期。我们要“亲仁善邻”，对内要热爱人民，对外要同邻国和睦相处。要有一个良好的周边环境和稳定的国内环境，集中力量把经济建设搞上去，把各项事业搞上去。青年人要脚踏实地，不图虚名，不骛虚声，唯以求真的态度做踏实的工作。不仅要学好知识和本领，而且要学会做人，用心思考，用心讲话，用心做事。
教学相长，培养真才实学（2006年5月4日 北师大）
温家宝：你们假期没有外出，在这里学习？
学 生：没有出去，利用假期多看书，现在考研压力大。
温家宝：假期不出去，在家看书，是我的一个习惯。我昨天读到一位思想家说的一句话：每天做事，都要把它看成是最后一次机会，丢掉了可能不会再来，这样就会认真做好每件事。学习也是这样。你们赞成这个观点吗？
学 生：赞成。我们每天都有很多选择，每一步选择都在为将来做好准备。
温家宝：我还想到了一点，叫作教学相长。领导到学校来了，校长、教师来了，同学们似乎都要听领导和老师的教诲，这固然重要。但事情还有另一面，老年人、师长也有向同学们学习的必要。因为大家朝气蓬勃，敢想敢说敢做，求知欲很强，这些都是值得我们年长的人学习的。我很愿意和青年人围坐在一起聊天，就是因为我跟大家坐在一起可以交流，不光是你们听我讲，我也听你们讲。
教学相长是学校的一个好风气，学生尊敬老师，老师热爱学生。“师道尊严”，这个说法过去被批判过，但我还想用一下，只有师严才能尊道，你们说是吧？老师对学生要严格，同时老师要了解学生，跟学生成为朋友，很多师生都是很好的朋友。师大有很好的风气，我一进校门，校长跟我讲，师大的学生很朴素，出名的朴素。
钟秉林：我们强调学在师大。
温家宝：确实我一进门的感觉就是这样。现在的课程多吗？
学 生：挺多的。
温家宝：大概大家在四年里能学三十多门课吧？
学 生：七八十门课。
钟秉林：有一些课程是学生根据个人兴趣选修的。
温家宝：我倒主张多点好。多点好在什么地方呢，将来工作可能就会懂得。大学学的都是基础课，工作中不一定都能用得上，但是你在工作中很可能遇到你学到的知识，这是我的体会。在大学里学科面广对将来成才有用，太窄不好，当然研究生例外，各方面要打好基础。假如有精力的话，还可以读一点课外书。我还要讲一个观点，学理工的要学点文史、学点艺术，学文史的要学点理工，这是去年我看望钱学森先生的时候，他给我讲的。我给他介绍科技发展规划，问他有什么意见。他说：“我提不出什么意见，你们的规划做得很好，但执行这个规划需要人才，我老在想我们的大学为什么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钱老的艺术爱好广泛，他会画画，他年轻时画的画现在还保留着。所以这也是成才的一个重要途径。再一个就是启发式。我不知道现在的教课是不是启发式？
学 生：正在向启发式授课过渡。
温家宝：这个启发式，有人说是苏格拉底的发明，有人说是孔子的发明。我查了一下，孔子比苏格拉底大82岁，孔子活到72岁，也就是说，孔子去世10年后苏格拉底才出生，对吧。孔子的名言“启”“发”两个字都有，叫作“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什么叫作“不愤不启”？就是当学生对事物的道理弄不清楚的时候，老师要通过引导教育，启发他弄通道理，叫开启道理之路。什么叫作“不悱不发”？这个“悱”字很难认，就是当学生懂得道理，但是对事物实质把握不准，还不能正确表达的时候，这时老师要引导他学会正确表达事物的本质。孔子的这八个字把启发都说明白了，他和弟子之间的很多活动都是启发式教育。启发式教育有个好处，就是培养学生勇于发现问题，善于思考问题，独立解决问题。学生的能力最终体现在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发现问题比解决问题还要重要，只有思考才能发现问题，脑子要不停地动。你们的学习生活很丰富吧？
学 生：很丰富，学校有很多社团，组织各种活动。
温家宝：现在比过去丰富多了，学生应该多参加社团活动。过去我在南开中学读书，学校社团很多，从文艺、科技到体育都有社团。南开大学的张伯苓校长，他的教学方法比较活，把学生当作主体。学生是学校的主体，以人为本在学校就是以学生为本，对吧，校长？
钟秉林：对，以人为本就是以学生为本，尊重学生的选择。
温家宝：大家现在想家吗？时间长了就好，我刚入学也想家，后来假期下乡，那是我自己的业余爱好，从大学时候开始。那时我是一个人去，一个人住在农村，睡在老百姓的炕上，我和老百姓的联系和感情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下乡除割麦子、收玉米外，还交了一批农民朋友。假期几乎不回家，都到农村去，感觉很充实。我还有个习惯就是读课外书。我的精力50%用在课内，50%用在课外，大量涉猎各种图书，连每天报架摆的几十种报纸都要大体阅览一下，这是长期养成的习惯。
学 生：您怎样看待大学生做兼职、打工和学习之间的关系？
温家宝：大学生打工在中国似乎刚开始不久，但在国外很普遍。老一辈到法国留学都是勤工俭学。其实我认为大学生打工是一个熟悉社会的过程。社会太复杂，而同学们太单纯。不管通过打工，还是其他社会实践，最终你们要接触社会，了解社会，而且肩负起改造社会的任务。我赞成大学生走出校门，多了解社会，否则毕业以后就不适应了。
青年要做事，不要做官
（2010年6月25日 浙江大学）
温家宝：我今天晚上是“突然袭击”。
学 生：太突然了！
温家宝：昨天我到了江西抚州。江西第二大河——抚河大堤发生了决口。那个圩子有十多万居民，我们用48小时转移了近十万人，没有一个人死亡，这确实是个奇迹。今年我国气候异常，年初时西南还是大旱，现在南方大部地区又是洪涝，4月份还发生了玉树地震。我们这个国家灾难够深重的，唯有以科学和求实的态度才能救中国。
今天我到杭州，看了五家企业，都很高兴。特别是在一家网络中心，和职工谈了一个钟头。我觉得青年人很快乐，我和他们交流也很快乐。我嘱咐他们一句话：希望他们永远快乐，希望青年人永远快乐，同时又要给人们创造快乐。
我晚上6点多才从企业回到驻地，省委书记和省长问我晚上有安排没有？我说还没有考虑好。吃完晚饭后我才告诉他们，我要到浙大去！我主要是惦记你们，来看望你们，想和你们聊聊天。但看到你们这么忙，确实不忍心占你们的时间。
学 生：没有关系，我们这学期的课程内容都学完了，要考试了。
温家宝：如果我今天晚上一个多小时的谈话能给你们考试增加几分，那我这趟就没有白来。谈些什么呢？还是从你们校训“求是”谈起吧。你们都知道这个校训的来历吧？出自浙大的前身——求是书院提倡的“务求实学，存是去非”。这个校训恐怕是最短的了，“求是”是基础，后来又发展为“求是创新”。
你们想问我什么问题都可以，包括你们考试准备的情况。你们的老校长竺可桢先生20世纪30年代写过一篇很著名的文章，叫《王阳明先生与大学生的典范》。王阳明是心学的第一人。我们不全面评价这个人，但他提倡思考，主张“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他说：“心者，天地万物之主也。”这句话有一定哲理。其实，我们认识的事物太少太少。就拿物理学的物质来说，可见的物质只有百分之几，不可见的物质有百分之九十多；还有反物质；甚至我们连地球科学都还没有研究得很深。这就告诉同学们要有求知的无穷欲望，相应地要做踏实的功夫。这些都可以作为理解你们校训的格言，会使人终生受益。
浙大历史太悠久了，其实你们光学校史就可以学几个月。浙大出的人才太多了，一百六十多位院士，这是同学们足可引以为自豪的。但是前人的贡献不等于你们的贡献，你们要达到那个水平，还要下艰苦卓绝的功夫。
学 生：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中惦记着我们。我想说我们浙大永远欢迎您。浙大历史上出现的各方面人才都有，就是有一个遗憾，缺少政界的高官。有时候我在想，您要是我们的校友该多好！对于像我这样立志如您一样为中国老百姓服务的学生，您有什么建议？
温家宝：我经常把竺可桢先生作为我自己的老师，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也是浙大的校友。我希望青年要做事，不要做官。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就是我们人生的目的是要为老百姓办事，无论干哪一行，从事什么专业，都要用你所学的专长为人民服务。你这样做了，而且做出贡献，人民会记住你的；相反，如果你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为了做官而做官，甚至背离老百姓的利益，即使当了官，那对人民也是有害的。这就是要做事不要做官的道理。我相信浙大的学生中将来会出现许多杰出人才，包括政治家。但是这些政治家应该是人民的政治家，应该符合你们的传统。浙大校训的宗旨是倡导王阳明的求是精神、牺牲精神。王阳明是明代的儒家，他创立的“心学”，使程朱理学向前发展了一步。大家知道，程朱理学是宋代的。我经常引用张载这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应该是我们的理想，也应该是我们要脚踏实地去实践的。如果是这样的政治家，这样的官，老百姓是欢迎的。
（摘自《温家宝谈教育》，人民教育出版社2013年10月版，定价：69.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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