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生活·影音节拍
    报 纸
    杂 志
    书摘 2013年08月01日 星期四

    梅艳芳:女人如花花似梦

    兰芳 《 书摘 》( 2013年08月01日)

        “女人如花花似梦”如谶语一般点破她摇曳多彩的一生,她就是梅艳芳。4岁登台,19岁崭露头角,20岁已然成为一代巨星。而我们钟爱怀念的梅艳芳却绝不仅因为她是一代天后。我们钟爱她生命中的真性情,哭笑随心;我们怜爱她生命中执著地坚持,痴迷地等待;我们怀念低沉的嗓音诉说百转千回的故事,我们怀念颦笑回眸间且说还休的情感流露。歌声中纵使情感波涛汹涌,大胆狂放最终都会归为深深沉静。影视中,梅艳芳将所有塑造的电影形象都注入了她自己的生命特征,或纵使寂寞也优雅,或纵使无奈也热情,或纵使无羁也认真。

        你是否会更心疼

        《钟无艳》并不是梅艳芳喜剧的代表作,但却是她惟一一次反串男角,更是她最后一部喜剧作品。在剧中她将昏庸好色,胆小无能的齐宣王演得活灵活现,在那些可笑的缺点中梅艳芳也将这一代糊涂君王内心的困惑、恐惧、疑虑和一丝丝真情表现得丝丝入扣,并凭此片获得《明报周刊》演艺动力大奖的最突出女演员奖。

        《钟无艳》取自一个古老的人们耳熟能详的民间故事。昏庸又好色的齐宣王(梅艳芳饰)误闯夜叉山,与风姿绰约的寨主钟无艳(郑秀文饰)一见钟情,两人双双坠入情网;天赐良缘并没有就此而始,好事也总是多磨,孰料半路杀出一只男狐狸精(张柏芝饰),狐狸精的“爱情诅咒”,使无艳容颜尽毁,半边脸被红痣所覆盖。齐宣王被吓得拔腿而逃,无艳痴心追随……

        狐狸精强逼无艳与自己相爱,否则将终生貌丑,被无艳断然拒绝。一怒之下,狐狸精化身为聪明漂亮的美女夏迎春勾引齐王,忽男忽女的狐狸精最后竟同时爱上齐王和无艳,周旋无奈于二人之间。

        齐宣王被狐狸精的美色所诱,无艳仍对齐王痴心一片,为赢得齐王的爱,她从此披甲上阵,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硝烟战火,无情利用,被打冷宫都不曾使钟无艳动摇分毫,矢志不渝之情无人不为之动容。怎奈齐宣王“有难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更将钟无艳作为赌注输了出去。国破家亡之际,齐宣王终于在绝境处面对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胆小懦弱、贪婪无度和真实情感,于是浪子回头……

        在《钟无艳》中梅艳芳不是绝对的主角,却将齐宣王的可笑、可怜表现得淋漓尽致。齐宣王外表英姿飒爽,内心脆弱,齐宣王的“爱美之心”、背信弃义难道不是对自己最大怀疑和逃避吗?没有勇气在光鲜和丑陋中承认自己真正所向,所以即便时时刻刻与美女夏迎春在一起,心中仍是怏怏不乐。因为梅艳芳的反串,本应是男儿本色的齐宣王,眼中多了些温柔的哀伤,多了些无名的忧郁。

        梅艳芳在这部无厘头喜剧中将另一个自己完全释放,梅兰芳一生未嫁,几段感情全部遗憾收场,而心中对爱的认真和期待却没有丝毫消减。齐宣王的逃避和放纵或许是梅艳芳希望轻松“堕落”一下而不得的,然而她也深知这份可笑的“逃避”中又有多少内心的煎熬,所以齐宣王的眼睛到最后浪子回头,坦然接受的一瞬间才让我们看见一丝光芒。

        错付千般相思

        1987年,阿梅凭《胭脂扣》一举夺得香港“金像奖”和台湾“金马奖”影后双料桂冠。“如花”也成了阿梅塑造的十多个最经典的女性形象之一,阿梅生前甚至说过要以如花的造型作遗照,不过最终还是换成了《是这样的》唱片封套的黑白照片,融合温柔及硬朗;再以她百变形象的照片围在旁边,但阿梅对于如花这一形象的青睐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胭脂扣》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在香港报馆任职的袁永定(万梓良饰)遇见一位前来刊登寻人广告的冷艳女子,但她又无钱付广告费。袁永定借故离开,不料那女子紧随而来。在闲聊中袁永定惊讶地发现此女子原是鬼魂。她穿一件浅粉红色宽身旗袍,小鸡翼袖,领口袖口襟上捆了紫和桃红双捆条,胸前一串细如发丝的金链上系着一个鸡心形绘着牡丹与蝴蝶的景泰蓝胭脂扣——那是十二少送给她的最后的礼物。她的头发用啫喱膏抿向脑后,一丝不乱,服服帖帖,额前几根刘海,长及眉下,像要刺进眼睛里去。

        早在上世纪30年代,她是香港石塘咀的红牌妓女如花(梅艳芳饰)。在那风月世界里,她爱上了人称十二少的陈振邦(张国荣饰),并谈论嫁娶之事。但是由于身份地位悬殊,婚事遭到陈家反对。陈振邦脱离家庭与如花同居,两人以胭脂匣定情。在二人同居后染食鸦片,陈振邦乃一纨绔子弟,无养家糊口的本领,渐渐经济拮据,于是如花计划与其吞食鸦片殉情。结果如花死去,而振邦被救活。

        如花在黄泉久候不见十二少,故回阳间寻找。袁永定与女友无意中发现当年一张《骨子报》,发现振邦原在一家电影制片厂内充当制片场临时演员。十二少经岁月的折磨,早已穷困潦倒,对往事早已淡漠。如花对此无比绝望,但已不再求取什么结果,而是将胭脂匣交还,独自回了阴间。

        《胭脂扣》改编自李碧华的同名小说,是香港著名导演关锦鹏的代表作之一。影片虽然同样以当时香港风行的鬼怪灵异故事为主题,但拍得非常哀怨缠绵、自然流畅,将一段人鬼情叙述得催人泪下,导演把如花这个“鬼”刻画得甚通人性,而她对陈振邦至死不渝的爱情更令视爱情为调味的现代人感到汗颜。

        昏暗的四角楼里一伙喝花酒的阔少。姗姗来迟的十二少信步走了进来。男装的如花唱着粤曲迎上去。眉目流露着妩媚,纤纤玉指划过脸颊,划过唇边,似在履行一种权利抑或是一种义务。这边的十二少驻足,与如花四目相对,看着如花在施展媚功,嘴角一丝了然的奚落之笑,一副深谙此道的表情。两人在投入地演着各自的角色:妓女和嫖客。粤曲终止,如花的戏终结了。十二少接唱了一句粤曲,招了如花的一声玩笑:“哪来那么多的愁”,在阔少的哄笑中离去。片刻女装的如花来谢酒。又是一次短暂的出场。一杯酒后又是转身而去,只是这一次用了个慢镜头。让人捕捉到如花的笑,一种暂离是非之地的释然之笑,甚至有点轻蔑的成分。这是如花与十二少的第一次见面。纯粹是妓女与嫖客的见面。即使相互有了印象,也只是在彼此的名单里多了一个名字。

        因为十二少来到怡红院,如花有了与十二少的第二次见面。在自己房间里的如花素面朝天,一边的女伴在搓麻。听到十二少来了,如花的最初应是拒绝,但是很快她又改了主意;临出去时要来女伴的胭脂,正想兰花指抹上,又打住了。两次选择发生在几秒种里,但是如花、十二少和所有的人不会预想到这一次的见面回令如花的生活脱轨,至少在这一次见面后,十二少已不是普通的嫖客了。如花缓缓地穿过走廊,走向十二少,反身关上门。十二少主动地迎上,几乎是脸贴着脸:

        十二少:记得我吗?

        如花:太近了,看不清楚。

        十二少唱起那晚的一句粤曲。

        如花:逢场作戏呢嘛,你不要介意嘛?

        十二少:不介意,我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我来的时候在想我靠你这么近,你会不会躲开?如果你躲开,就不是我要的女人。

        如花哑然了。但反射性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接着是几句家常,如花走出去。下面的一组镜头是如花在走廊上来回地穿行,时隔一段就来看一看十二少。最后的结束在十二少放在如花手上的手被如花打掉。这次见面看似是十二少败兴而归。可是当看到如花回房后,对镜又唱起那晚的粤曲时,每个观众心里都清楚地知道——如花心动了。

        也许男人永远会对得不到手的东西有着高度的征服欲。十二少最初会花心思去追如花大抵也出于此种动机。如花的寿宴上,十二少用鞭炮声成功地使自己和如花成为焦点。“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是十二少对如花的理解。这边的如花看似平静,可眼里却是感动、患得患失的混合物。十二少又送了花灯。求签回来的如花耳边是老鸨的话:我在怡红院二十多年,从没见过一个恩客如此用心哄姑娘。如花听言如同情窦初开的小女人,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这一刻她决定用力一搏,将灵魂交给十二少。十二少终于成为如花的入幕之宾。

        十二少:你有很多样子。 

        如花:什么样子?

        十二少:男装、女装、化妆、不化妆、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如花:那你喜欢哪一种?

        十二少:都喜欢,加在一起都喜欢……

        这是十二少第一次对如花直接的表白,好像也是惟一的一次。这次如花将自己整个给了他……

        梅艳芳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地就把一个妓女如花演绎到最好,这都是因为她的骨子里就带着如花的那种寂寞气质,和同样的对于爱情的那种偏执的心理。对于这一出女性的末路悲歌,关锦鹏可以说拍得耐心而又节制,梅艳芳演得投入而有分寸。剧中那份绝望不是藉有捶胸顿足哭天抢地的躁动来表达,而是骨子里流淌的一种情感感动了如我们一样的世人。

        一个人地老天荒

        影片《半生缘》是从多年后,世钧面无表情地在公车上陷入回忆中开始的。车窗外的夜景交错重叠地在玻璃上闪过,明艳清晰却转瞬即逝。像站在生命的彼岸,回望另一端发黄黯淡的记忆,遥远隔离,不可触及,那些年少时的情思像海潮般涌起,但只在世钧的心里,不肯通过神情透露太多。

        接着一旁空洞的独白响起,“我想每个人的一生总有些故事可以去回忆,就像我跟曼桢。”故事在平静舒缓的节奏下娓娓道来,许鞍华回避了旧日印象中上海的濡热繁华,选择冬天拍摄。从头到尾淡化了季节的转换。所有人似乎永远裹在厚厚的风衣里。连空气中似乎都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惘然苍凉的气息,让人体味到似水流年浮沉世事带来的别样滋味。

        上世纪40年代上海的生活场景,阁楼,车厢,廊道……晦暗逼仄的空间,若有若无的昏黄光晕,充斥着潮湿而含混的灰蓝,为影片抹上一层厚重的悲剧阴影。却比张爱玲的小说多了几许温情的成分,在忠实原著时又加上了许鞍华导演独特的理解和体验,与张爱玲的苍凉相比多一点俗世的温暖。

        《半生缘》中另一段开头的镜头是这样的,世钧和曼桢这对男女主人公,一天在工厂的阴暗过道中擦身相向而行,过道中只有一盏昏暗的灯,象征着他们共同遭际中的一点光明,一点欢乐、一份慰藉。然后,两人方向相反,各自走向过道的尽头,其隐喻实在明白不过,人生的过道中,相爱的人往往就有这样的命运,他们的机遇是短暂的,命运把人生引领向相反的方向,从此缘份成为失之交臂的东西。

        《半生缘》开始于青年男女浪漫及友好的相识,这时命运之网刚刚张开。一切从浪漫开始,但一切以现实为过程。世均(黎明饰)经叔惠(黄磊饰)介绍认识了曼桢(吴倩莲饰),三个好朋友结伴到公园去玩,在那里还一同照了张友情相。许鞍华用舒缓的节奏、有控制的色彩,以及没有半分爱情暗示的细节,营造这三位青年人踏上感情历程的开端,很有生活的质感,又很挑起观众对他们的今后关系的悬念。

        最后,世均屈从父母,回家守业。世均家因曼桢姐曼璐(梅艳芳饰)曾是舞女而阻止世均追求曼桢。曼璐则为笼住丈夫祝鸿才(葛优饰)居然设圈套让妹妹落入对其垂涎已久的丈夫手中,并将曼桢禁闭起来。叔惠远去美国,在那里结婚离婚,回国时,世均已娶了富家小姐翠芝,而曼桢和世均在小吃店里重逢,互诉18年来心中的郁结,《半生缘》就完结在这里,斩去了小说中两家人解放后去东北参加国家建设的结尾。

        《半生缘》表现的是人生的无常和命运的不可抗拒,三对男女,几乎每个人都承受着感情和命运的折磨,种种不可抗拒的错误,造成了各自缺憾的人生,而青春太短,错过的一切都无法挽回。顾曼桢的命运固然多半是那位略显阴鸷的姐姐顾曼璐造成的,但又是谁造成了曼璐的悲剧,年轻时也曾经有纯净如水晶的爱情,爱她的男人幕瑾也是一位痴情的男儿,但她为了养活一家人,硬生生地放掉了这份幸福,再想回头时亦同样是回首往年已是空。到底谁最可怜?谁最可恨?这真的很难判断。

        梅艳芳在里面的戏份并不是太多,和吴倩莲相比,她终不过是个女配角而已,但历尽奔波之苦、感情沧桑的梅艳芳在拍《半生缘》时为“情”消得人憔悴,加上她独特的人生经历,给了她很多阐释角色的天然神韵。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她虽为配角,但她对于这个舞女的性格复杂性的塑造非常成功,并因此而获得了金像奖女配角奖,金紫荆奖女配角奖。除了她,还有哪个女演员与这个角色的内心更容易相通?但也或许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对于饰演与自己经历太过相似的女性角色开始感到恐惧,因而拒演关锦鹏的《阮玲玉》,造就了另一位柏林影后。她可能因此后悔过,但她也应该感到庆幸,记得当年费雯丽因为出演《欲望号街车》,最终因为对于角色的深度体验,两年以后就郁郁而死,说出演一个人物即造成了费雯丽的悲剧,当然有夸大之嫌,根本原因在于她患上了“狂郁性精神病”。但我相信阿梅之所以辞演《阮玲玉》也必然有她最缜密的考虑,得失又何必计较,也许柏林影后原本就是张曼玉的,经过时光之手的打造,我们看到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美女,而不是刚出道时的“花瓶”形象。想到此,我们应该觉得庆幸才对,梅艳芳的辞演成全了一位国际级的女星,也使自己避免了一种深痛的角色体验,想她在另一个世界对张曼玉应该是满怀祝福的吧,想我们,无论是影迷还是乐迷,都应该记得阿梅奉献给我们的已经足够多,不必再提当初的遗憾!

        (摘自《美丽与哀愁:一个真实的梅艳芳》,东方出版社出版,定价:48.00元)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