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从一地鸡毛到官人到一句顶一万句再到我不是潘金莲,老刘说的是故事,但故事里的人都无比现实。
这里的现实还不全是真实的意思,虽然你知道,他写的那些人确然是隐藏在这个朝代这个地界深处的,有实据可查的,但经他的笔写出来,这真实里却总是混杂着些荒诞的色彩,但正是这荒诞,却让你觉得,这就是现实。
李雪莲也是个真实中透着荒诞的人。秋菊打官司是为了“要个说法”,是有逻辑基础的,面目是严肃的。而李雪莲整个行为的动机都是为了一口气,不懂法理,不管程序正义,只要出了这口气,老胡也好,赵大头也好,随便都能上身,都能“弄那事儿”,她根本不会顾及到,弄了那事儿之后,潘金莲的帽子其实已经戴在头上了。
老刘用了九成的篇幅说李雪莲,其实说的却不是李雪莲,而是一帮因为李雪莲而忙得团团转的官员;其实也不是官员,而是官员们朝上谄媚朝下威吓的嘴脸;其实也不是这些嘴脸,而是整个社会培养起来的朝廷文化如何将活生生的人异化变成工具的过程;其实也不是这些过程,而是每一个在这种文化中生存的人不得不承受的无奈。
老刘文笔晓畅,结构与节奏的安排很有阅读感,他基本是不雕饰语言的,所以在里面,你根本看不到遣词造句的华美,但故事与人物却是鲜明的。写赵大头宾馆里办事一段,只用轻轻重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几个小学短语,就把整个情势描摹贴切,这种摒弃了文字表现欲的叙述方式得让多少骚柔的女作家们汗颜。
印象深的还有结尾,桃树林中桃花开,南边林子的老板说,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上那边去吧,那边林子是老曹承包的。
用了一下午看完,稀稀拉拉写了几点,我得说,我还是喜欢老刘的;也不是喜欢他,是喜欢他朴实而狡诈的表达方式;也不是喜欢这表达方式,是喜欢他每一次都能够直面现实的勇气与执念;也不是喜欢他的无畏,而是喜欢他每一次让人看完他的作品之后,总有想说点什么的冲动;也不是因为这冲动,说到底,是因为老刘的作品里,总有那么一丝让人悲哀却不绝望的气息。“潘金莲”最终未能昭雪,但这不妨碍李雪莲名字里真的有个雪字。
(摘自豆瓣读书)
书名: 我不是潘金莲
作者: 刘震云
出版社: 长江文艺出版社
定价: 29.80元
出版日期: 2012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