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之言

    历史感

    伟大的时代必定有历史感，伟大的人物也必定有历史感。只有平庸的时代才鼠目寸光，也只有那些平庸之辈才会对历史不屑一顾。

    历史发脾气

    最该说话的人慢慢地都没了脾气，就只好让历史发脾气了。

    木乃伊

    历史的遗产只有被看作鲜活的对象，才是有生命力的东西。这就要与自己的人生体验相结合。可惜很多人在研究木乃伊的同时，把自己也变成了木乃伊。

    大家都要做皂帝

    有一个皇帝，我们就可以“做定了奴隶”，并享受太平。至于那些掌握了实权的阴谋家野心家，则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为自己攫取最大的利益。所以大家都要做皇帝。

    马屁精与告密者

    君主最爱听的，是吹牛拍马和挑拨离间。因为他们都有两个通病，一是自以为是，二是疑神疑鬼。所以，专制君主的身边，总少不了马屁精和告密者。马屁精保证他感觉良好，告密者保证他不遭暗算。

    小 人

    在专制体制下，小人是有可能得志的。不过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下场也十分可怜。

    君子与小人

    历代王朝都是既要君子也要小人。君子可以伸张正义，树立楷模；小人可以制造恐怖，实施阴谋。君子是领头羊，小人是看门狗。君子务虚，小人务实。有君子作榜样作楷模，人们自觉忠君；有小人作耳目作打手，大家不敢谋反。

    臣子们

    臣子们越是互不相让，互不相亲，皇上的君位就越安全。臣子如果团结一致，那他这个君可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政治头脑

    帝国的官员必须有政治头脑，但又不能用自己的头脑来思考，而必须以帝国的头脑为头脑。

    欺上瞒下

    欺上瞒下是官员们的惯用手法，官官相护和偷梁换柱则是他们的生存策略和看家本领。报喜不报忧，政绩就显赫；叫苦不叫累，经费就充足。反正要官时就报喜，要钱时就哭穷。如何汇报情况，全视其需要而定。

    大狼狗与牧羊犬

    让官员监督官员，等于是让大狼狗监督牧羊犬。

    权 力

    权力作为“无形资产”和“有价证券”，只有当它被人赎买以后，才当真是资源和财富。

    “无双国士”

    春秋战国时的“无双国士”，可以身体力行自己的政治主张，这就是“仗剑行侠”；可以一言不合便拂袖而去，甚至引敌国之兵以报己怨，这就是“快意恩仇”；可以不把诸侯卿相放在眼里，也不把其他竞争对手放在眼里，这就是“笑傲江湖”；当然也可以朝秦暮楚，出将入相，抛弃旧的国君有如抛弃破扫帚，这就是“浪迹天涯”。

    容忍腐败

    把监督权交给人民，是根治腐败唯一可能的途径。但对于帝国制度来说，则无异于自杀。因此它宁肯选择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案，甚至半公开地容忍腐败。

    官僚集团

    官僚集团之间，有个人恩怨，有宦海情仇，有门户之见，有朋党之争，但也有共同的利益。因此，一旦改革或变法触及这一利益，官僚集团就会暂时停止他们之间的党争，共同对付改革者。

    动 乱

    当一个王朝下定决心厉行变法时，那就多半是非变不可了、非变不可而又不能成功，后果之严重也就不言而喻——王朝失去自我调节的最后一个机会。求治不得，只有动乱。

    侠客梦

    后世侠客的梦，在春秋战国却是现实。

    老百姓的三个梦

    中国的老百姓有三个梦：明君梦、清官梦、侠客梦。皇帝指望不上就指望清官，清官指望不上就指望侠客，如果连侠客也指望不上，就只好指望武侠小说，其实是越来越没有指望。

    读书人的三个梦

    中国的读书人也有三个梦：帝师梦、名臣梦、隐士梦。

    “贼”

    王庆骂宋江是“水洼草寇”，宋江骂王庆是“谋反狂贼”，双方都理直气壮地以“正统”自居，却不知道在官方眼里他们都是“贼”。

    有学问无思想

    没有了思想，剩下的就只是学问。但这种问，绝不是怀疑、质问，更不是批判，而是请教。至于质疑、批判、颠覆圣贤学说，更是想都不要想。总之，独尊儒术以后，有学，有问，有习，无思。

    传 统

    传统社会既已“无可奈何花落去”，传统道德又何必一定要“似曾相识燕归来”？某些已经死去的，比如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等，就让他“死在沙滩上”。我们需要继承的，只能是确有生命力的东西。

    说真话

    说真话不等于“口无遮拦”。事实上，一个人所说必须真实，但没有义务把所有的真实都说出来。

    不会思考

    不会辩论，是因为不会思考。不会思考是因为我们的学校从来不教这个。学校里教的，永远是绝对正确的标准答案，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怀疑是不可以的，批判是不允许的，分析和实证则是不训练的。

    鲁迅的骨头最硬

    要想有思想的独立，必先有人格的独立;而要想有人格的独立，又必先有经济的独立。大家都说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但鲁迅先生能够“吃了人家的也不嘴软”,原因之一，恐怕就在于他不必餐餐都吃人家的。

    大智慧与小聪明

    聪明来自天赋，智慧来自阅历;聪明关乎具体事务，智慧关乎人生真谛，故曰“大智慧”“小聪明”。日常生活中所谓“智慧”，常常不过是聪明。

    呆气与灵气

    其实，只要做学问，就得下笨功夫。在追根寻源的过程中，你就得到了训练，就不是花拳绣腿了。当然，如果你得到法的话。所谓“得法”，就是下笨功夫也不做死学问。下笨功夫，就是要有点呆气;要做活学问，就是要有点灵气。

    美丽的事物

    美丽的事物往往都有点“遥远”，或者“陌生”，比如原始艺术和异国风光。前者因其遥远，后者因其陌生。

    （摘自《易家之言》，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年1月版，定价：3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