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间

    提要：

    心和身体，总有一个在路上，在行走中寻找生命的意义。

    ◎问：久坐，心累，欲远足，有可荐处否？答：心向何方，便往何方。问：心本无向处，怎知心向何方？答：任取一页书报，图文心动处，即刻前行。问：万一那处不美，岂不空跑？答：远足之妙在远足本身，心累者多纠结，贪图结果与过程双双到手，因怕求不得圆满，最终日日呆坐空发春。

    ◎如果你总在行走中寻找生命意义，也许需要一段时间的静止。如果你一直原地不动，也许你需要走出去，毕竟并非人人都是康德。

    ◎坐在欧洲的火车上，一切都慢了，都静了。过去二十年我每天问自己“你知道你要什么吗？”未来二十年我每天问自己“你知道你不要什么吗？”——此刻于法国瓦隆火车站台。

    ◎一友强调达利珍宝馆如不去细看，此生就枉为人也，我进去刚看了开头，就跑出来枉为人了。另友听我说正在巴塞罗那，口气快要晕过去了，历数了十大必去之地，我待了一天就跑出城。寻找夜宿之城，被荐瓦伦西亚，发现是西班牙第三大都市，便连夜继续前行。每个人喜欢的旅行方式不一样，要选择能让自己感觉最舒服的。

    ◎他问我“巴塞罗那是个好地方，为何你不喜欢？”这问题好比“某某是个大美女，为何你不喜欢？”每个人所爱的点不一样，在喜欢的旅行景致上，你爱的通常是那些你生活中缺少的你心中向往的能带给你无限想象的。

    ◎冰寒之地，零下14度，漫天飘絮，满目皆白，眼睛发痛，行车稀少，人烟罕见，处处是空荡荡的小木屋。纵使雪景无限风光，美不胜收，也挡不住惆怅四溢，荒寂遍野。唯独半山海拔2700米的休憩站，即等火车的酒馆，挤得水泄不通，都是人的滋味。天冷，易心寒。

    ◎死过一次的人无所畏惧，一切都是白捡的。飞过这条长线，以后去哪都可拿此参照，心不烦。出布宜诺斯艾利斯，城市很落寞很怀旧，但空气是甜的，对于从来不知道天该是蓝色的云该是白色的城市人而言，这个绿化占全市20%，有数条20车道的首都，陡生幸福。更重要的是，这里的男女比例是1:7，是的，天堂呀。

    ◎阿根廷签证复杂特别针对我国人。原因之一是阿国官方注册的中国移民有70万，而实际中国在阿人口超200万，多是当年偷渡或旅游过来后没走的。当地福建帮势力庞大，黑道打牌时和白道常聊的话题也有非诚勿扰。对中国食品严控，一瓶绿茶5美元，一小包方便面2.6美元，大家没机会见识“东鞋西毒南地北钙”了。

    ◎博卡，布宜诺斯艾利斯贫民区，探戈发源地。到处是彩色房子，据说是因为此地实在实在太穷，只能舀别人家每次用剩下的油漆桶底，每次自家随手刷一点，有点像百家饭百家衣，各色混杂，时间久了，到处是彩色屋。与威尼斯彩虹岛的房子看上去异曲同工，不过人味比意大利更重，治安混乱，美女却多。

    ◎据说这是最古老的地铁，近百年前英国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造的，木门还需手拉，迄今未更新，经济发展可见一斑。本巿主要交通工具靠公交车，每200米必设一公交站，极其规律。更神奇之处在于，城市街区像做松饼的方格，每百米一个路口且门牌增十号，所以在这里找地址无比方便，最长的一条路300公里，门牌到30000号。

    ◎看见美好，很容易对一个国家有好感；看见黑暗，你是否还能继续喜欢？上午11点在高速，司机小兄弟行车灯未开，被两个阿根廷公路警察拦下，盘问了25分钟。我和友人被搜身，我财迷，出门时藏在内裤里袋的1000美元未被找到，朋友皮夹中400美元加200比索全被敲走。出门在外，懂得低头和吃亏被欺是必修课。

    ◎人迹罕至，美景随处。人多的地方，再美也很难大美，因为不稀奇，更重要的是人多难免环境受到破坏，没有严苛的环保规则，毁坏容易。小镇上8000人全靠莫雷诺冰川养活，在园内5个小时我努力找纸屑塑袋，未有结果，阿根廷人很清楚，要给子孙后代留下吃饭的本钱，不能只顾自己，不能做历史罪人。

    ◎尼泊尔信印度教，其种姓制分四个等级，等级传承，严格执行“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这一规律。若跨级通婚，则后代跟低走。譬如1级与2级结婚，孩子以后只能是2级。所以在这儿，如果1级婆罗门爱上了4级首陀罗，并且结婚，那才是真爱！因为你须承担的代价是以后你家世代永远社会最底层。真爱啊。

    ◎河对岸就是加德满都最大的火葬场。人一走，红布一裹，架上木块，由长子点火，众亲眷目送青烟直上，扬灰恒河。这里人想得开，无墓无碑无名无万，来有影去无踪，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家人只需总开销四百人民币。这里，是来了不想走的地方。

    ◎马来西亚兰卡威树林中到处是猴子，从酒店去镇上，见电线杆顶正襟危坐一只母猴，所谓：独坐高杆，怨你恋你，恨你惜你；为伊憔悴，这里那里，梦里心里。

    ◎多年来，每逢出行不识路，我就请教路人，早知自己极有依赖性。有地图也不查，表面上的说法是这样得到答案的效率高，其实是懒得自己解决，不想花时间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更愿意相信别人，把解决问题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欠缺独立性。更不幸的是，看上去桀骜不驯，吃相凶狠，其实是典型的外强中干。

    ◎怕麻烦，轻装。相机包内装1单反2镜头，背包内装3内裤3袜1外套1军裤1洗漱包3书3充电器1ipad。无电脑，不发照片。克服恐惧的最佳方式就是行动，做不敢做的事；突破自己的最佳方式就是行动，做没做过的事。

    ◎洋人头次进北京看见故宫对北京的膜拜和你头次进巴黎看到卢浮宫对巴黎的顶礼心态一样。旅行的核心本质就是体验，只有到你少有机会去的地方才会亢奋。故此，喜欢旅行，喜欢某地很容易，就像喜欢情人一样，你一生会喜欢很多地方，只要能和自然对话就好。但爱一个地方很难，还须有人群中的归属感。

    ◎你遇见一个女郎，发生点什么，再破的小城，也会觉得最美；你听到街头卖艺的夫妻，竖琴配陶笛，坐在台阶上两小时，其他啥都没干，你还觉得这个城市让你醉了。每个人的喜好、背景与过去的游历完全不同，你觉得好的别人未必，别人去过说“真好呀你好可惜呀”你也不必遗憾，你有自己的快乐就好。

    （摘自《谈笑间》，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年1月版，定价：39.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