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教育经纬
    报 纸
    杂 志
    书摘 2012年03月01日 星期四

    教 子 琐 缀

    于 水 《 书摘 》( 2012年03月01日)

        这是一组写孩子高考时的纪实文章,文虽不长,却很有深意,有时还环顾左右而言他,更有一番意味在其中。

        我能!我能!我能!

        2009年高考进入两位数倒计时,高考专家给考生开出最后冲刺方子,每天对着镜子高喊:  “我能!我能!我能!”以鼓舞士气。说,效果不错,又说,一模之后成绩会大幅提高。我第一时间向刚刚一模完的儿子抛出此方,不料儿子嗤之以鼻:“整天瞎喊,非成神经病不可!”

        孩子他妈每天坚持按专家食谱料理后厨,大半年都未敢懈怠,近日每次下厨都愁眉不展,出现严重“厌厨症”。这方子可先给她试试。于是进厨前,她手持菜刀,对着镜子高喊三遍“我能!”雄赳赳气昂昂地举刀冲入厨房,杀鸡、砍鱼,果然精神大振,厨艺日渐提高。

        我每日餐后主管刷碗,一日三餐,日复一日,刷得我是心生倦意。于是,也以身试方,三声高喊,挺胸抬头深呼吸三口气进入工作,果然效率提高,偶有情绪高涨过了头,也会失手摔碎碗碟。

        小试几日,心生顾虑:两位老人,整天对着镜子大呼小叫,被邻居听到还以为更年期发作呢!只实行了三五日,便气衰声微了。根据我们的临床实验,决定此方暂不强加于儿子。

        这种“高喊口号”的自我激励大法,据传来自台湾的阿扁时代(更早来自日本也说不定)。那时的台湾人坚持“敢拼才会赢”的人生哲学,上至大公司总裁,下至餐馆厨师、服务生,每日元始都站成一排喊:  “加油!加油!加油!”像喝了蜂王浆,精神亢奋地开始一天的料理。这种“大法”,后来传入大陆并在各行各业普及开来。

        最常见的是中国男足,每次开赛前,11个人围成一圈,手搭一起,高喊一句“我能”之类的台词,一哄而散,开始比赛。最初可能靠此“药性”胜过几场,以后,沦为形式,屡战屡败,惨不忍睹,以至跌进亚洲三流球队。

        “我能!我能!我能!”是否冲刺良方,等待着更多考生家长的临床报告。

        学生不怕高考难

        “一想到明天高考我就想撒尿。”在离今年高考还剩最后十个小时的当口,我儿子班上的同学开始出现生理反应了。有如厕次数猛增的,有见人就说知心话的,有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十年寒窗苦,一考定成败,心理压力有点升高。

        高考心理专家给出各式减压的方子,其中有一方很容易操作:父亲骑车带着儿子(女儿)飞奔,假装不慎跌倒,孩子在危急中扶起“狗啃泥”的老爸。在此过程中展现亲情,给孩子减压。我跟儿子说,要不咱也试试?儿子不屑: “太演戏了吧。”也是,天真地骑车,佯装开心,再玩儿个假摔,就算是专业演员,也很难瞒过18岁的儿子,况且我年过半百,筋松骨脆,真摔出个毛病来,倒误了儿子大事。作罢。

        那就聊聊当年的红军长征吧(关键时刻还得启用主旋律)。话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躲过了几百万武装到牙齿的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来到了六盘山脚下,越过这道屏障就能看见延安和宝塔山了,红军战士心中充满豪情和喜悅。差不多到了晚上,毛主席大概夜不能寐,大概又点上一支烟,作了一首流传千古的诗词《清平乐·六盘山》。

        今天,一千万的莘莘学子,手提着“高考袋”,历经几百万各科难题的围追堵截,也来到了最后一座大山的脚下,跨过“高考”这个屏障,就可以到达人生的第一个圣地了。儿子笑着看看表:“这会到了该作诗的时辰了,您给吟一首吧。”

        学生不怕高考难,

        万题千题只等闲,

        ……

        连牙刷你都别换新的

        一张准考证,一支圆规,一把尺子,一块橡皮,两根2B铅笔及五支黑色签字笔。这些是明天儿子高考的标准装备。为了像发射“神七”那样,做到万无一失,我已经清点了三遍。

        红豆绿豆,大米小米,黄花鱼三文鱼,基围虾大对虾,猪排牛尾,时令蔬果均已采买到位,后厨粮草准备完毕。

        应对高考午休,宾馆订房是不可省的,宾馆今天还特别打来电话,说有准考证可再优惠50元,温暖人心啊。

        置备一身新的“考试服”的想法立即被儿子否决了,说上届学长苦口婆心地嘱咐:  “就连牙刷你都别换新的。”使用老的习惯的衣装物件,可使考试顺畅。

        儿子的考点定在外校,“踩点”是备考的重要一环。今天一早,下起了丝丝小雨,我们便赶忙驱车“出现场”。到了学校,发现已经有不少学生家长在四处张望,眼神机警得跟特种部队侦察兵似的。看校门的老师说,正面那座大楼就是考场,两天前就已封闭,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我们放弃了进去观察的请求,仔细地将考生的入口、考试教室的设备、洗手间的方位,打探清楚并手绘了示意图。整得有点像“渡江侦察记”。

        有好心的朋友送来一对麒麟和文昌塔,摆在儿子书桌的左前方,说,文气定可大旺。迷信吗?NO!犹如春节家家门上倒贴“福”字,就图个吉祥和心理安慰。

        又有好心的朋友帮助买来两丸“安宫牛黄”,这可不是给儿子吃的,我们年过半百,明天心脏脑血管将受到严重摧残,万一扛不住,救个急(去年高考就有一家长去了八宝山)。一闭眼,一睁眼,高考就真的要开始了。

        坐车的考不过走路的

        今晨六点三十分,两只闹钟、三部手机的闹铃同时响起,犹如吹响高考集结号。一家人从睡梦中一下被“电”醒,马上进入早餐准备。儿子按惯例,先听音乐预醒,10分钟后起床。一切都像发射卫星前的酒泉,紧张而有序。

        七点二十分,喝过“状元及第粥”的儿子上了车,我们准时出发。由于是周日,路上车很少,走得很顺畅。在离高考点两公里的地方,找个停车场,将车停稳,陪儿子步行过去。为何不直接开过去呢?高考专家说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坐车的考生考不过走路的、骑车的。其中的科学道理大概就是,考前的适当运动可激活全身细胞,相当于运动员比赛之前的热身吧。当年乘车骑马的国民党,打不过徒步行走的红军,说不定也有这方面的因素。总之,热身不到位,就会吃大亏,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

        十五分钟后,我们走到了考点的校门,只见很多家长正在把孩子送入考场,有的父母千叮咛万嘱咐,其情景,像是送儿女上抗日前线,又像是中央首长与神七宇航员的最后握别,气氛有点凝重。儿子学校的领队裴老师,身着大红T恤,在校门口给考生发放健康卡。儿子在填好卡后步入考场。

        八点三十分,全部的考生差不多都坐在了书桌前。准考证放在桌子的右上角,左手边放笔墨。学校外的胡同站满了翘首企盼的家长,教室内的情形是看不到的,只能用心计算,此刻该发卷子了,此刻该做第一道题了,此刻,此刻……我就在想,能不能也像看“神七”发射,在操场上也弄个大屏幕,搞个考场直播,家长能看到自己的孩子答题的实况,那该多好啊!

        今晚就开庆功宴

        “考得怎么样?难不难?有没有不会的?……”十几个问题,是我们最想问但又绝对不能问的,因为,心中装着高考专家的警告。以我们的智商,还真想不出这些“雷区”之外的问题了。一桌上吃饭,只能盯着儿子傻看,怕一开口就说错话,嘴假装被饭堵住了。儿子看出倪端,笑道:  “放心吧,语文有点难题,数学全做出来了。”我们总算是没被那一口饭噎住。

        今天早晨的雨还真不小,打上伞,坚持两公里的行走。一路上,见许多家长陪孩子步行着去考场,虽然雨打湿了裤腿和鞋子,但家长脸上的皱纹好像比昨天舒展了许多,也许孩子首战告捷,也许今天的两门正撞到孩子的“枪口”上。

        由于下雨,各校的领队老师点名临时改在了校门内。在学校门口,家长、监考老师、民警、协管员在雨中显得紧张而有秩序,五颜六色的伞构成类似“阳光总在风雨后”的旋律,也许,儿子的高考正走在“风调雨顺”的路上。

        今天下午五点整,在考场外焦急等候了两天的家长,将迎接走出考场的孩子,或者来个紧紧拥抱,或者热泪盈眶,或者击掌喊yeah!总之,北京十万高考家庭将迎来历史性的一次“解放”。不管儿子考的结果如何,我的心中有句台词在久久回荡:  “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一个北京孩子,从7岁开始,进入长达12个寒暑的高考应试准备程序,除了课堂的教程之外,还要加学奥数、奥物、各色补习班、家教等。从重点小学要考入重点初中,而后考入重点高中,最好再考进实验班,这样才有可能在高考时冲入北京前600名,或上一本线,被清华北大等名校录取。孩子、家长和老师在这其中的磨难,差不多能跟“杨白劳”一拼高下了。把今天定为“解放日”一点也不过分吧。

        啥也别说了,今晚就开庆功宴吧。接上儿子,直奔后海,找一个靠水边的位子坐下来,叫几个小菜(孔乙己的茴香豆不可少),一打冰啤,慢吃慢饮,让儿子好好倒倒苦水,咱也放下家长的架子,来个推心置腹,来个酒后吐真言,来个自我感动,来个泪眼哗哗的……

        今夜,不醉不归(特别叮咛:醉酒有害健康,慎仿)。

        等待着发榜的“大限”

        从今天开始到6月24日分数出榜,掰着手指头算也就是半个月,但对于考生和家长来说,漫长得如同半个世纪。  “考好了还是考砸了,过了提档线了吗?”千万次地问自己,都快成“神经质”了。

        “大限”这词并不算太夸张,中国的高考报名,是一门高智商的“模糊学”  (教委主任说的词),我们潜心研究了小半年,阅读资料“破万卷”,提着心,颤抖着手,给儿子填上了报名志愿。因为第一志愿一旦失手,将会落榜到二志愿甚至今年没学上,叫“大限”、叫“地狱”都不算过分。而决定第一志愿的因素是不固定的,比如,该校的提档线每年不同,比如,孩子的高考成绩无法准确预估。报高了吧,差一分名校进不去,就一落千丈,报低了吧,万一考出高分,也只能上次学校。一想到这些,晚上睡觉常被惊出一身一身的冷汗,不知别的家长是否身心比我更坚强一些。

        待榜的煎熬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猛烈。

        上午儿子正在大睡,看了一眼他的房门,我笑了,不知什么时候上面贴了一张状元“通知书”,有万历皇帝的朱笔御批:  “第一甲第一名”,还加盖了“弥封关防”的官印。我感叹,儿子长大了,知道下药方为父母解忧,适时地幽默一下。

        今天的学子比明代的秀才,至少心理素质有了大幅提高,近十几年的高考下来,还未出现过一中举就疯掉的“范进”先生。

        意外的结局

        太悬了!清华的提档线是642分,我儿子考的是641分。一分之差足可以让人得忧郁症甚至跳昆明湖(可惜会游泳)。万幸啊!我们在报名的最后时刻,那只紧握鼠标微微发抖的手第一志愿没有选择清华,尽管各方面的迹象表明,我儿子有可能考上清华,尽管我们一千次地在选与不选中犹豫彷徨,但,最终的谨慎与保守避免了一次人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第一志愿不太情愿地选择了人民大学,641分超过了该校提档线。儿子死活不愿上人大,他想去香港读书,因此我们也给他报了港大、港中文大。还要感谢他的语文尹老师,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提醒我们,多报香港其他几所大学。巧的是,真正录取我儿子的正是这“其他几所大学”中的香港理工大学,而且是我儿最喜欢的专业“建筑系”。

        2009年高考的硝烟散去,录取也已尘埃落定。儿子心中的“清华北大”梦想虽未实现,但也没有去一分之差以下的学校就读,而是收拾行囊,准备赴那个说“鸟语”的地方。

        这是个意外的结局,也是个如愿的结局。

        (摘自《大忘楼笔记》,新世界出版社2011年5月版,定价:58.00元)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