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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1年10月01日 星期六

    黄冈之战

    刘秉荣 《 书摘 》( 2011年10月01日)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五月初八,因《苏报》案而入狱的章太炎出狱。同盟会总部即派时功玖、仇亮、龚练自、胡国梁到上海接他到东京。章太炎抵东京后,即担任了《民报》的主编。

        是年十月十七日,《民报》创刊一周年纪念大会在东京神田锦辉馆举行,与会者五千余人。大会由黄兴主持,章太炎读祝词。孙中山发表了演说,他对三民主义进行了阐述,对保皇党的攻击进行了批驳,并对其创立的行政、立法、司法、考试、监察五权分立的共和宪法做了具体说明。他最后说:“五权分立,不但是各国制度上所未有,便是学说上也少多见,可谓破天荒的政体。兄弟如今发明这基础,至于那详细的条理、完全的结构,要望大众同志尽力研究,匡所不逮,以成将来中华民国的宪法。这便是民族的国家、国民的国家、社会的国家,皆得完全无缺的治理。这是我汉族四万万人最大的幸福了。想诸君必肯担任,共成此举,是兄弟我最希望的。”

        孙中山发表完演讲之后,胡汉民发言,他批判了依靠督抚革命的思想。接着是日本友人断水、外柔、宫崎、凤梨、怀仁、二揪庵等人发言。宫崎说:“仆牺牲此身,以赞助支那革命,数十年来,饮食梦寐,歌思哭怀胥不忘此。数年前,支那革命运动,犹似铅刀割肉,至于今日,其势大振,以之颠覆满清政府,直发蒙振聋耳。仆思所以勖诸君之精神者,无他语,弟不怕死而已!”

        黄兴接着发言,他说:“今天,孙先生所说的,是革命的宗旨及其条理;章先生所说的,是革命实行时代的政策;各位来宾所说的是激发我们革命的感情。大抵诸君听见,没有不表同情的。但是兄弟所望于诸君的,却还要再进一步。‘表同情’三个字,不过旁观的说话。凡是革命的事业,世界人人都表同情的,唯有自己的国民却不仅要表同情,而是要他负这革命的责任。”黄兴讲至此,会场上响起了轰雷似的掌声。之后,黄兴继续说:“诸君现在都是学生,就拿学生的责任来说,1817年的时候,奥国宰相梅特涅利用俄皇的势力,结神圣同盟会,压制革命党,得普王的赞成。到了十月,开宗教革命300年祭同利俾塞战胜纪念祭,耶路大学学生齐去市外运动各州响应,革命党从此大盛。这样说来,欧洲大革命的事业是学生担任去做的。”会场上又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黄兴继续说:“日本的革命,人人都推西南一役。那西乡隆盛所倡率的义师,就是鹿儿岛私立学校的学生。这样说来,日本的革命事业也是学生担任去做的。”会场上第三次爆发掌声。黄兴高声说:“诸君莫要说今日做学生的时候,是专预备建设的功夫,须得要尽那革命的责任。今天这会,就是我们大家拿着赤心相见,誓要尽这做学生的本分的。”

        黄兴讲演完,刘成禺发言。刘成禺讲了唐才常不是保皇党,而是革命党人。刘成禺之所以于此会上讲到唐才常,是针对章太炎在《民报》第八号上发表的《革命之道德》一文,文中有数语,说唐才常为保皇党,故刘成禺在这次大会上为唐才常辩冤。

        中国留日学生们相继发言,发言者无不慷慨激昂。大会开得人人热血沸腾,无不摩拳擦掌,决心推翻清王朝。

        清政府对于孙中山、黄兴等人的革命活动,全国革命浪潮风起云涌,非常惶恐。为遏制孙中山的革命行动,屡电驻日公使杨枢,令其向日本政府交涉,将孙中山驱逐出境。日本当局迫于清政府的关系,决定要孙中山离境,可又见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力量日益壮大,孙中山日后必成东西方伟人,也不愿过多得罪孙中山,因而没以官方方式遣送出境,而是由日本内务大臣内田康成出面会见孙中山,并密赠其5000日元,而后为之设宴饯行,礼送他出境。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正月十八日,黄兴偕汪精卫由横滨乘船赴香港。两天后,孙中山偕胡汉民、胡毅生、黎仲实和日本人萱野长知、池亨吉等离日南行,于二月初一抵香港。在香港,孙中山约见许雪秋。

        许雪秋乃孙中山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五月在新加坡时吸收的同盟会员,并委其为中华国民军东军都督,主持岭东一带军务,适时于潮州韩江发难。许雪秋接受了孙中山命令后,即由新加坡返回汕头,再事运动,时机渐熟,积极参加者近百人。

        许雪秋亲自赴香港访冯自由,并电告东京同盟会总部,即请派同志回国支持。孙中山接电后,派了廖仲恺、乔义生、方汉城、方瑞麟、李思唐、郭公接、张煊、方次石、谢良牧等先后赴香港。当廖仲恺等抵香港后,许雪秋已返汕头。当即由方瑞麟、方次石、张煊等至汕头晤许雪秋。许雪秋见了方瑞麟等大喜,便召集各路主任于其宅内开会,商讨了发难日期,最后定于正月初七,分头大举,然后齐聚饶平、揭阳,会合会党攻潮州府城。

        发难日期定下后,各路人马即分头准备。转瞬正月初七到了,不料是夜风雨大作。按原定计划,由饶平的丘松召集所部于浮山圩发难,进攻潮城;以黄冈、惠来、丰顺等处为响应;以乔义生、郭公接、张煊、薛金福往饶平助丘松;以方次石、方汉城往黄冈助余既成;黄德胜赴惠来;罗飞雁赴揭阳;谢逸桥、谢良牧、李次温、李子伟、吴东升等暗率同志多人,藏匿于潮汕车站蔡家祠敌山台潮安内城各处,均预备响应;陈芸生、萧竹荷担任运动揭阳炮台兵弁反正;蔡乾初担任筹款;许雪秋、方瑞麟等居中策应。由于浮山圩一路将正月初七4时起兵误听为10时起兵,加之风雨之故,未能按时行动,其他各路也未能按时行动。 

        丘松等没能按时发难,且因风声走漏,为知县所侦知,即驰报府镇。总兵黄金福派洪胜南前往,增兵黄冈,未几,浮山一路召集人薛金福及黄志数人被捕遇害。就在这时,孙中山偕胡汉民等抵香港。孙中山即约见许雪秋,欲询问潮州发难情形,许雪秋事先派李思唐至港,谓自己随后就到。由于孙中山急欲抵西贡,便留下汪精卫和日本人萱野长知、池亨吉等联络国内起义事,自己离港。孙中山离港当日下午,许雪秋抵港,而孙中山已走,终未见面。孙中山抵安南后,许雪秋通过冯自由电告孙中山,不久得孙中山复电,告许雪秋,起义需潮州、惠州、钦州、廉州同时发动,以便牵制清军,万勿草率从事,致伤元气。于是,许雪秋留在了香港,等待时机。并于此时得到了张永福、陈楚楠所捐的巨资。许雪秋又招方瑞麟、谢良牧、李思唐等同寓其在港的兰桂坊,专候惠州、钦州、廉州方面的消息;又派乔义生、池亨吉驻汕头幸阪旅馆,担任接洽同志传达消息事。以后,孙中山又计划派萱野长知运械至黄冈附近的[井]洲港。经过一段时间准备,黄冈举事定于四月十一日。不料风声走露,黄冈都司隆启即要求潮州镇总兵黄金福派兵缉捕。黄金福即派守备蔡河宗带防兵20名进驻黄冈,适值当晚北门顶横街商民演戏,进驻黄冈之防兵于戏台前调戏妇女,有党人出面干涉,结果,党人张善、丘保二人被拘,并搜查了党人机关——余通所开的泰兴杂货店。

        这时余既成、陈涌波等见事态暴露,拟克日举事,以便营救,便前往香港报告许雪秋。许雪秋即以孙中山之电相告,嘱勿轻举。这时胡汉民奉孙中山之命自安南返抵香港,闻余既成、陈涌波之言,亦加相劝,嘱其静候孙中山之命,务必与惠州、钦州、廉州三处同时发动。余既成、陈涌波等见说,只得再回黄冈候命。

        不料至三月初一,各报纷传革命党人将在潮州饶平县黄冈起事之消息。总兵黄金福大惊,又增兵数十名至黄冈。陈涌波、余通、余既成等人商议,若不先发制人,则为人所制,不能坐以待缚。遂不遵从孙中山待钦州、廉州、惠州共同举事之令,于黄冈城外连厝坟,商议战略,决定立即发难。于是聚众七百余人,于三月十一日晚9时直扑协署,蔡河宗率卒于署内抵御,双方血战一夜,清兵不支,黄冈为起义军占领。蔡守备及都司隆启、武弁王绳武、许登科等均为起义军拿获。唯黄冈知县谢兰馨不知去向。

        黄冈虽为起义军所克,但由于起事仓促,起义军主要领导均在香港,由余既成主事。计得枪一千余支,多是土炮。此时有人主张速攻潮州,余既成虑械劣弹乏,粮饷又无着,未敢轻动。至十四日,陈宏生、方汉城、林国英从汕头赶至,因陈宏生为许雪秋的得力助手,众推他为总司令。

        许雪秋于三月十三日得知起义军占黄冈事,偕李思唐等十余人赴汕头,由于清军已将路口封锁,许雪秋等无法及时赶到黄冈。 陈宏生出任总司令后,即召集众人商议出兵略地。忽闻清总兵黄金福已调兵驻于汫洲,陈宏生说汫洲距黄冈仅20里,不能为清兵占领,当即率队攻打汫洲,他身先士卒,前后环攻。由于清军据险而守,且皆洋枪,党军皆为土炮,火力不及,虽然党军由卯时攻至午时死伤数十,而汫洲仍然不下。陈宏生即命蔡德返黄冈求援兵。蔡德抵黄冈后,把情况向余既成等做了报告,众人闻清军炮火猛烈,皆不敢前去,互相推诿。余既成见状,披发示众,激以大义。众皆感动,誓以死战。于是余既成率党众迅速赶至汫洲。由于清军武器精良,炮火猛烈,余既成将草毡、棉被湿透,以避弹,他又带双刀以备肉搏。蔡德又率党军前来支援,与败退的陈涌波军会合,两路人马合为一体,再攻汫洲。恰好清军离开了险地,意欲追赶党军,双方激战,党军人人奋勇,以一当十。清军抵抗不住,纷纷后退。在这关键时刻,清军游击赵祖泽从坚灶率兵经水路而来。将溃之清军忽得生力之助,士气复振,党军前后受敌,战斗力渐失,死伤数十人,加之械劣弹乏,战久疲惫,大败而退。清兵也未敢再追。

        当黄冈革命党人举事、全粤震动之际,冯自由因陈庚如等接到孙中山函却久未复函,便要李纪堂去陈庚如处询问。谁料陈庚如对革命党人的黄冈军事深为不满,说由于黄冈事起,由香港至汕头旅客骤减,使他的公司蒙受了很大损失。

        李纪堂把陈庚如的态度向冯自由报告后,冯自由等均大愤,认为陈庚如如此负义,不可再与之为伍。便于翌日在《中国日报》上发表了《民族与铁路》一文,大骂陈庚如等三人,表示了对陈庚如等的愤激之情。

        余既成、蔡德等退至黄冈后,大家商议了一番,均认为党军粮弹奇缺,久守无益,当以保存实力以图后举为主,当下解散了党军,将所捕之清吏隆启、蔡河宗释放。

        当余既成等做出解散党军之际,许雪秋与乔义生、萱野长知、池亨吉等住在汕头幸阪旅馆,因清吏相疑,于是移居角石医院。正策动揭阳、丰顺、惠来等地党军举事,三月十六夜方汉成由黄冈匆匆抵汕,向许雪秋等报告了党军已散之情,许雪秋听了,深以为憾,发动揭阳等地相援之举只得作罢。

        当清军于三月十六日攻入黄冈之后,得党军遗下的名册一本,便按籍抓人。有二百多党人被惨杀,焚烧了十几座祠堂。东灶乡民因煮粥支持起义军,黄金福下令炮击,使众多乡民毙命,许多房屋被烧。

        许雪秋等在汕头闻党军兵败,亦不甘心,欲炸清提督李准的运兵轮船。因看守严密,不能得手,只得返回香港,向冯自由、胡汉民报告失败之情形。未几余既成、陈涌波等也都到了香港。张顺在汕头不慎为清吏所捕遭惨杀。

        许雪秋抵香港后,孙中山即命他抵河内,报告黄冈发难情况。他至河内后,把详情向孙中山说了一遍,最后说:“黄冈失败,主要是我们皆土枪土炮,以土枪炮无法对付清军之洋枪炮。若我们有新式军械,足可在海陆丰再发动。”

        孙中山点头说:“君言极是。洋枪炮事,我当设法。”

        于是,孙中山派萱野长知回日本购买新式枪炮,许雪秋派许佛童、范妈鲁、林鹤松等赴汕头汕尾运动会党。到了八月间,准备就绪,便电告孙中山,说一待武器运到,即可组织万人发难。孙中山即令冯自由汇款万元与萱野,要萱野从速购新式枪炮。到了九月初六,萱野购得快枪2000支,每支附子弹690发,另有短枪30支,并有军刀20把。致电冯自由,说购械与租船事办妥,需熟悉汕尾港口地形人引航。适逢革命党人邓慕韩到日本留学,冯自由即安排了引港人陈二九一同赴日,供萱野调遣。陈二九抵日本神户与萱野相见后,萱野即电告冯自由与胡汉民,双方约定,装械轮船由日本出发时的前两天即电告香港。香港这边许雪秋提前赴汕尾做好接械准备。在日轮抵汕尾前即安排20艘渔船游弋于接械船的港湾近海,装械轮夜间入港,以红灯为号,趁夜色将枪械转移。

        九月初一,胡汉民、冯自由得萱野电,说装械船初五可达。于是许雪秋偕谭剑英等多人于初三早晨乘小火轮由香港抵汕尾,由于见轮船上有清之侦探,许雪秋等未敢登岸,又乘该轮返回。

        萱野偕邓慕韩、陈二九于初二早乘“幸运丸”由日本长崎出发。该轮属山下汽船会社租用,船上装有代三井洋行运往香港的煤。与萱野同行的还有日本友人宫崎寅藏的表弟田九二四郎,陆军大尉定平伍一、金子克己、三原千寻、望月三郎等。

        初六夜,“幸运丸”抵汕尾,但没见有帆船来接应。停泊了三个小时,才见许雪秋驾一小舢舨来探看。萱野责其准备不周,许雪秋说数小时后即有大船来,言罢驾舢舨而去。

        天亮之后,岸上忽有万余围观之人,原来,许雪秋在动员会党再次举事时,消息走漏,说日轮抵港即举事之期,故日轮抵港召众围观。这时,在碣石附近的小兵轮见日轮停留半日,颇生疑虑,就向日轮靠近,侦察行迹。萱野见势不妙,与日轮船主商议,把“幸运丸”驶往外海,待夜间再至。船主说该船装有三井洋行的煤,当赴香港卸煤后再说。萱野无奈,只得依船主,“幸运丸”遂驶往香港。

        初七晨,“幸运丸”抵香港。邓慕韩等即往《中国日报》向胡汉民、冯自由报告情况。冯自由、胡汉民急召萱野及惠州同志曾捷夫、曾仪卿等人相商补救之法,决定将该轮所装煤卸下后,即开赴惠州平海的洋面上把枪械交该处党人。商定之后,曾捷夫、曾仪卿即赴惠州联络党人,准备迎接军火。不料此时粤督照会港府,说日轮私运军火,请扣留。日领事即令“幸运丸”速离港,“幸运丸”来不及卸掉存煤,匆忙返航。抵日后,为日方扣留,致使潮、惠之运动遂遭停顿。

        事败之后,许雪秋到河内见孙中山,力图把责任推卸与胡汉民,说他安排不周。孙中山令汪精卫用电话向在香港的胡汉民询问事情经过,胡汉民即把详情向汪精卫讲了一遍。最后胡汉民愤然说:“我向来做事,不顾寻常千万人之诬谤,唯忧二三知我者不谅。许不足道,兄乃见疑,实非所料。”又说:“我已就此情写了万言报告书,已函寄河内,想近日就可收到。”

        十数日后,胡汉民得汪精卫函,称:“已得报告,知许言皆诬,前亦非有所疑,特欲急得来书,以斥其谬耳。弟知人之明,素不如兄,故同志间谓兄精明,而弟长厚。弟不愿以长厚者入于糊涂乡愿,亦企兄不以精明者流于刻薄寡恩。”

        许雪秋虽然遭各方指责,归咎其准备不善,而他仍志不少懈,约萱野赴南洋筹款。临行前请胡汉民、冯自由致书南洋同志。但热心之华侨,见举事屡败,多已灰心。许雪秋见状,大失所望。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陶成章自日本游南洋,他以同盟会首领们措施失当为由,于南洋荷属爪哇各岛成立光复会,许雪秋、陈宏生等加入了光复会。

        (摘自《天变——辛亥革命纪实》,人民日报出版社2011年8月版,定价:49.8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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