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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1年05月01日 星期日

    虎妈战歌

    【美】蔡美儿 著 张新华 译 《 书摘 》( 2011年05月01日)

        作者:蔡美儿,属虎,自称虎妈。

        美儿有两个女儿——索菲娅和路易莎(露露),姐姐17岁,属猴,妹妹13岁,属猪。从跨进学校大门的第一个学期开始,她们就保持着门门功课全“A”的纪录。姐妹俩差不多从3岁开始练琴。姐姐索菲娅14岁就把钢琴弹到了世界音乐的圣殿——卡内基音乐大厅;妹妹路易莎在12岁那年,就坐上了耶鲁青年管弦乐团首席小提琴手的交椅。大庭广众之下,她们的举手投足更是彬彬有礼、可爱迷人,被羡慕不已的美国妈妈看做同龄人的楷模。

        在美国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这对姐妹的出类拔萃令美国父母惊叹:“中国式妈妈”是怎样获得了他们极难企及的“美国式成功”?

        我与露露的冲突

        在教育和培养孩子方面,我在家里并不占优势。因为,我有一位美国丈夫,他认为孩子的童年应该拥抱欢乐。杰德经常喜欢和孩子们一起下棋或打迷你高尔夫球;最过分的是,驾车带着两个丫头大老远地跑到水上公园去玩危险的水上滑道。而我最喜欢的活动,是读书给孩子们听。每天晚上,我们一家四口都会坐在一起读书,那是每个人都感到开心的愜意时光。

        我与露露的第一次冲突发生在她3岁那年。

        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冬日里一个北风凛冽的下午。在耶鲁法学院担任教授的杰德忙着工作,而索菲娅正在上幼儿园。我期待着让露露第一次接触钢琴、走进音乐的神奇天地,而那天下午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非常兴奋地将她抱起来放到覆盖着柔软坐垫的琴凳上。舒舒服服地落座后,我教她怎样用一根手指头在钢琴上弹出一个音符。我示范了三次,并要求她跟着我做。可是露露却拒绝学做这个简单的动作,她宁愿伸出双手,用两个巴掌在琴键上胡乱拍击。钢琴发出恐怖的怪叫声。我让露露“住手”,可她却拍打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快、越来越起劲儿。我想将她从琴凳上抱下来,结果她连蹬带踹、又哭又闹地不肯撒手。

        15分钟过去了,她依然号叫着、哭泣着、蹬踢着。终于,我忍无可忍。躲避着她的拳打脚踢,我把这个尖叫的小魔鬼拖到后门,直接扔到了室外的门廊里。

        刺骨的寒风在-6℃的低温中扑面而来,短短几秒钟,我就感觉到像刀一样锋利的北风似乎刮伤了我的脸。但是,如果孩子桀骜不驯、难以管教,我宁愿要一个听话的中国孩子。在西方的文化里,顺从只与狗和森严的等级联系在一起,而在中国文化中,它却是一种高尚的美德。

        “如果你不听妈妈的话,你就不能待在屋子里。”我严厉地对露露说,“那么现在,你想做个好女孩,还是要待在外面?” 

        听了我的话,露露竟然自己走到院子里。她扬起头来看着我,一脸的挑衅。

        我开始有些担心,因为露露只穿着毛衣、紧身裤和饰有皱褶花边的小裙子。她不再哭喊,事实上,她安静得让人害怕。

        “好吧,你想做个乖孩子,”我赶紧为她搭了个台阶,说,“那么现在,你可以进来了。” 

        可露露却摇了摇头。

        “露露,别傻了。外面冰天雪地,你会冻坏的,赶快进来吧!”

        瑟瑟的寒风中,露露冻得牙齿打战,但她依然摇着头,用倔犟的神情拼写出一个无言的“No”。将此情此景看得真真切切的我发现自己低估了露露。她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小小的她宁愿站在雪地里冻死,也不愿意屈服!

        我不得不迅速改变战术,我知道——在这场战争中,针尖对麦芒,我赢不了!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于是掉转头来,乞求、哄骗加贿赂,终于把露露拉回了屋里。当杰德和索菲娅回家的时候,他们看见露露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正就着带蜜饯的核仁巧克力饼,惬意地享用着一杯香甜浓郁的热可可。

        露露是一个天生的音乐家,对音乐有着几乎完美的感受力。然而不幸的是,她讨厌训练,练习时经常走神——不是议论窗外的鸟儿,就是关注我脸上的斑点。有意思的是,虽然是我拿主意为露露选择了小提琴,但小提琴一到了露露手里,就显示出它与露露似乎有着八辈子的缘分。

        弹钢琴和拉小提琴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只有彻底地放松自己,你才能表现完美。

        “把你自己想象成一个布娃娃,”教小提琴的舒加特先生会这样启发露露,“软软的,松松的,什么事都不必在意。你的手臂是如此的放松,你只感觉到它自己的重量……把一切都交给地心引力……不错,露露,嗯,很好!”

        “放松!”我也在家里大声地提醒露露,“注意舒加特先生所说的‘布娃娃’!”我总是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强调舒加特先生的教学要点,但在露露这儿,事情可没那么简单,我的话常常令她紧张、急躁。

        有一次,练习已进行到一半,她突然暴怒地大喊:“别说了,妈妈,你别说了!”

        “露露,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一个字也没有说啊!”我强调说。

        “你在心里不停地说,”露露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想!”我假装愤愤不平地说。实际上,露露说得没错,我一直在琢磨露露拉琴时右肘抬得太高,用力不对,她需要养成更好的表达音乐的习惯。

        “别再胡思乱想!”露露命令道,“我不练了,除非你不再瞎琢磨!”

        露露常常试图激怒我,挑起我们之间的争吵是她争取停止练习的“阴谋诡计”。可这一次,我没有上当。“那好,”我冷静地说,“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有时候,把控制权交给露露,会化解她的小脾气。

        露露想了想说:“捏住你的鼻子5秒钟。”

        不错,是个美妙的暂停。我照做了,练习继续进行。那是我们俩都很快活的一天。

        露露和我有着既难以调和又无法割舍的关系。当孩子们很小的时候,我就在电脑上建了一个文档,用以逐字地、随时地记录我们之间值得关注的交流情况。在露露7岁时,我们之间有一段对话被记录在案:

        美儿:露露,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友好相处。

        露露:是呀——一种怪异的方式、恐怖的方式。

        美儿:!!(呈愕然状。)

        露露:开个玩笑嘛! (给了妈妈一个拥抱。)

        美儿:我要把你说的写下来。

        露露:别,别写!听起来太过分了!

        美儿:我要把这个拥抱也加在旁边。

        索菲亚的牙印

        2003年,10岁的索菲娅在纽黑文钢琴协奏曲大赛上获奖,并作为钢琴独奏选手获得了在耶鲁大学的巴特尔礼堂与纽黑文青年管弦乐队同台演出的殊荣。

        她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音乐的盛大节日,我为此欣喜若狂。

        我邀请了一百多人前来欣赏音乐会,并计划在会后举办一个大型聚会。4位长辈——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来了。

        在演出的前一天,我母亲在厨房里做了上百个中国的珍珠丸子,杰德的妈妈弗洛伦斯烹饪了10磅渍鲑鱼片。

        与此同时,我们紧锣密鼓地投入了表演前的排练,累得几乎筋疲力尽。索菲娅要在演出中弹奏莫扎特的钢琴回旋曲,管弦乐队则是D大调,那是作曲家创作的最令人振奋的乐曲之一。

        索菲娅是个优秀的学生,能面对任何挑战。她还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快手,以闪电般敏捷的指法,掠过一个又一个新的曲子。而最让我开心的是,她听我的。

        我们每天都练习到很晚,坚持了好几个星期。我不吝嗇我严厉的话语,甚至在索菲娅眼里已充满泪水的时候更加变本加厉。

        演出的日子终于到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台上演奏。小小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瘦弱,但却在庞大的钢琴前奋力地表现着莫扎特的激情澎湃——那一刻,我的心感受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痛……

        演出结束后,朋友们和陌生的观众都涌上前来向杰德和我祝贺。

        “索菲娅显然是一个莫扎特音乐人。”笑容满面的米歇尔老师告诉我们,称她还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能将回旋曲弹得如此清风扑面、繁星闪烁。

        “看起来,她真是沉浸在那美好的音乐里了。”社区音乐学校校长拉里兴高采烈地对我说,“从音乐里找不到乐趣,就不会表现出音乐的美妙。”

        拉里的评论让我想起了好些年前一个意外的故事。

        那时索菲娅才刚刚开始学弹钢琴,而我已经给了她很大的压力。一天,杰德在钢琴中央C的木质部分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印记。当他问索菲娅“这是怎么回事”时,索菲娅的眼里滑过一丝内疚,“你说什么?”她支支吾吾地明知故问。

        杰德俯下身子,仔细地检查那些印记。“索菲娅,”他慢悠悠地说,“这些印记是不是你的牙印?”

        真相不幸大白。

        一番询问之后,那时大概才6岁的索菲娅承认,她常常啃咬钢琴。杰德告诉她,钢琴是我们家最贵重的物件,索菲娅答应以后再也不啃了。而我不知道,为什么拉里的评论会把我带回这个有趣的插曲。

        一代不如一代

        我最大的恐惧是家族的没落。中国有一句魔咒般的俗语——“富不过三代” 。美国的中国移民中,有一种共同的生存模式,大致如下:

        移民的一代(就像我的父母) 总是拼命工作,许多人刚来美国时几乎是一贫如洗。他们起早贪黑、没完没了地干活,直到功成名就,成为工程师、科学家、医生、学者或商人。身为父母,他们是超级严厉的长辈和省吃俭用的节俭狂。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所挣的每一分钱,通通都是为了投资给孩子们的教育,期待他们拥有与自己不一样的未来。

        第二代移民(就像我) 是出生在美国的第一代,他们中的典型人物颇有建树。他们通常弹钢琴、拉小提琴,进常春藤盟校;成为专门的人才——律师、医生、银行家、电视主持人。他们的收入大大超越父母,不像父母那样节俭,喜欢喝鸡尾酒。女性通常会嫁给白人;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他们对待自己的孩子再也不会像父辈那样严厉。

        第三代移民(就像索菲娅和路易莎) 是那些让我们躺在床上彻夜难眠、烦扰不断的人。由于他们的父母和祖父、祖母付出了艰苦的努力,第三代人出生在生活条件极为舒适的中上层家庭。有一些富裕的、成绩为“B﹢”的朋友。不管进不进私立学校,他们都渴望穿昂贵的名牌服装。最后,也最成问题的是,他们认为个人的权利受到美国宪法的保护,因而很不情愿顺从自己父母的意志、听从父母对他们的职业劝告。简而言之,所有的现象都表明,  第三代人正在走下坡路。

        虽然孩子们的路要靠他们自己来走,但索菲娅一出生,我还是希望她聪明伶俐、自尊自重;我告诫自己,绝不能让“富不过三代”的魔咒在我的家里应验,绝不能养育一个没有真才实学又狂妄自大的孩子,绝不能让我的家族走向穷途末路。

        “中国妈妈”与西方父母的不同

        在教育孩子方面,中国妈妈可以直截了当地对女儿说,“嗨,小胖子——减减体重吧!”相反,西方父母只能小心翼翼地围绕这个同样的话题,可能从“健康”入手“旁敲侧击”,绝不会提到半个“胖”字。而他们的孩子最后依然会陷入饮食混乱的反复调理和负面的自我形象中难以自拔。(我也曾经听一位父亲用“美丽而难以置信的能力”来盛赞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可这个女儿后来告诉我,在她看来,这些话空洞干瘪得如同垃圾。)

        中国父母会要求孩子照着自己说的话去做,中国父母为什么能够对自己直言不讳的行为感到心安理得,对此,我思考了很久、很多。我认为中国父母与西方父母在心态上有三个显著的不同。

        第一,西方父母非常在意他们孩子的自尊;中国父母则不同,他们相信孩子的力量,相信他们没有那么脆弱。

        例如,一个孩子带着在考试中得到的“Aˉ”回到家里,西方父母很可能为此赞美孩子,而中国妈妈的脸上会现出恐怖的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孩子在考试中得了“B”,一些西方父母仍然会表扬孩子,另一些西方父母则会和孩子面对面地坐下来表达他们的不满,但他们不会让孩子感觉到自己的不足或不安全,也绝对不使用“愚蠢”、“无用”或“丢脸”这样的词汇。

        孩子要是在考试中得到“B”(恐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华裔家庭的概率较小),中国父母立刻就会大发雷霆。为此震惊不已的中国妈妈会让孩子练习十多道甚至上百道测验题,直到孩子在考试中重新得到“A”。

        中国父母还认为他们的孩子有足够的坚强,来承担蒙受的耻辱并拿出实际行动重新改进。事实上,有许多西方父母却正在家里滥用令孩子自我膨胀的表扬。

        第二,中国父母认为孩子就是他们的一切。其原因似乎不那么一目了然,但这或许是源于孔夫子的孝道和中国父母自我牺牲的精神,他们为孩子的确付出了太多。中国妈妈亲自参与教学,投入大量的时间,充当家庭教师、教练,监督和教导孩子的一言一行——这就是她们与孩子相处的真实画面。而中国孩子听从父母的管教,努力在自己的一生中成为令父母骄傲的后代,就是对父母最好的理解和报答。

        杰德对此就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他曾经对我说:“孩子无法选择他们的父母,甚至也无法选择自己是否要来到这个世界。是父母,把生命强加给了孩子。因此,父母有责任抚养孩子,而孩子对父母没有任何的亏欠,他们的责任是抚养他们自己的孩子。”

        这个说法让我对西方父母与孩子的可怕关系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第三,中国父母认为自己知道怎样做对孩子最好,因此,他们会管理孩子所有的欲望和爱好。这也是中国孩子不能参加在外过夜的野营和中国的女孩在高中没有男朋友的原因。

        我的父母和杰德的父母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杰德的父母都不是移民。赛和弗洛伦斯出身于宾夕法尼亚州靠近斯克兰顿市的严格的东正教犹太家庭,并在那里长大成人。

        杰德的父母把儿子看做有头脑的人类的一员,将去不去上小提琴课的选择权交给了他(结果儿子就轻轻松松地放弃了,而现在却为此感到后悔)。我的父母没给我任何的选择,也从未就任何事情来询问我的看法。

        杰德的父母为他支付一定的教育经费,但不是全部;而我的父母为我们工作前的一切付费,他们渴望在老年的时候全然得到子女的尊敬和热爱。杰德的父母却从来没有这样的奢望。

        杰德的父母通常会离开孩子出门去度假,他们和朋友到过一些危险的地方。在危地马拉,他们差点儿被人绑架;在津巴布韦,他们参加狩猎远征;在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他们听到了天籁般的加麦兰音乐。

        我的父母从不会丢下4个孩子去度假,这意味着我们这一大家子出门旅行时,不得不在相当便宜的汽车旅馆过夜。如果有人付费,我的父母也不会去危地马拉、津巴布韦或婆罗浮屠;而会带我们去欧洲,那儿是有政府管理的、适合旅游的地方。

        尽管我和杰德没有对养育孩子的问题进行明确、透彻的讨论,但我们基本上认为,要在我们家采用中国式的培养模式。主要因为杰德也依然倾向于严格的培养方法。他经常批评那些在家里从来不对孩子说“No”的父母(其实更糟糕的是,说完“No”但从不执行)。而杰德善于对女孩们说“No”,但不擅长为她们提供一个积极的方案。他从不会强迫孩子做什么事情,就像不会强迫孩子练习钢琴和小提琴一样。他没有绝对的自信,来为孩子们作出正确的选择。而我,正好弥补了他的缺憾。

        我对孩子比较极端的教养方式有一个可爱的副产品,那就是索菲娅和露露的关系非常亲近:因为她们得团结起来,手挽手地对抗专横而狂热的妈妈。

        “她真是神经错乱!”我听到她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偷着乐。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不像有些西方父母那样脆弱。我常常对女孩们说:“我的目标,是做一个为你们的未来着想的妈妈,不是要讨你们的喜欢。”

        我想进一步阐明的是,幸福不是一个空洞的概念,中国父母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并不会刻意把幸福挂在嘴边。

        有趣的是,我遇见过许多西方父母,他们常常会摇摇头,失望而沮丧地说:“作为父母,在孩子面前你永远都是个失败者。无论你曾经为孩子们做了什么、付出多少,他们长大以后都只会怨恨你。”

        而许许多多亚洲孩子的情况却与此相反。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孩子,他们承认自己在成长过程中承受过父母极为苛刻甚至是严酷的要求,但是他们在描述自己对父母的尊敬、爱戴以及难以表达的感激时,依然情真意切。

        有一件事情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西方的孩子肯定不比中国的孩子更幸福!

        (摘自《我在美国做妈妈——耶鲁法学院教授的育儿经》,中信出版社2011年1月版,定价:3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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