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雕：冬日大地上的艺术“精灵”

  “20米高的‘白悟空’现身太阳岛”……2024年年末，随着冬意渐浓，黑龙江哈尔滨率先上新雪雕作品，不少北方城市也各显神通，陆续在雪雕方面发力：吉林长春打造“云顶雪宫”，甘肃兰州推出雪雕展，新疆乌鲁木齐建起丝路风情雪雕城门……这些雪雕作品不仅频频登上热搜，而且吸引了大量游客专程打卡。雪雕艺术堪称冬季文旅的“顶流”之一。

  2025第十七届国际大学生雪雕大赛于近日举办，来自国内外各大院校的师生齐聚哈尔滨，共同奉献了一场雪雕艺术盛宴。从学生时代起，我几乎每年都会组队或带队参加这场“玩雪”的聚会，那种艺术创作的大场面是其他活动很难比拟的：一方面，几十个参赛队伍数百名选手，在零下20多摄氏度的寒冬，热火朝天地开展创作、交流经验；另一方面，比赛现场，市民、游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像一场热闹的大团圆。

  作为一名“老选手”，我注意到近两年的雪雕创作，从题材到雕刻技法都发生了较大变化。题材上，一是中式传统建筑题材、中华历史人物题材、中国民间神话题材等显著增加，改变了以往西方卡通形象为主的面貌，比如中国美术学院的《盘古开天》、西安美术学院的《丝路·故事》等，把中国文化以可视的方式呈现在市民游客眼前；二是一些南方特有的海洋元素、热带植物元素丰富了雪雕题材，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北方题材的“垄断”，如华南师范大学的《雨打芭蕉落闲庭》和《探海》，创新元素让人眼前一亮。雕刻技法上，AI的发展让很多天马行空的艺术构想，在雪雕创作上变成现实，如郑州轻工业大学的《送给未来的礼物》，将经典名作与人工智能元素融入雪雕创作中，表达人工智能快速发展对人类的影响。此外，随着雪雕大赛的持续举行，南方高校越来越重视雪雕人才的培养，以往北方高校包揽多个奖项的情况越来越少见，南北差距逐步缩小。

  除了以上变化，从本届比赛来看，报名参赛的人数和围观比赛的人数都创下新高。雪雕艺术何以吸引如此多人的参与和关注？或可从以下三个层面找到答案。

  第一，雪雕由雪塑（堆雪人、堆雪狮）发展而来，自古以来都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据史料，早在北宋时期，《东京梦华录》中就有记载，“豪贵之家，遇雪即开筵，塑雪狮，装雪灯，以会亲旧”。古人有堆雪狮子的传统，同为雪塑，今人创作的内容则丰富得多。每年的下雪季，线上线下总会掀起一股热潮，很多学校的学生暗暗较劲，通过各种创意雪人形象展现着对雪塑的热爱。

  雪塑与雪雕均以雪为媒介，但是所用材料、工艺以及表现题材大有不同。雪塑用的是雪质松散、密度小的天然雪，采用堆塑成形的方式完成，在塑形过程中需要拍打和按压，下大上小的构图保障力学结构的稳定，最后再进行细节刻画。其题材从早期的雪狮子，到后来的瑞兽、吉祥物等，承载着人们的美好愿景。雪雕则改变了以塑为主的成形方式，融入了雕刻技法。这对雪质提出了更高要求，需要采用密度大、稳定性高的人造雪。而人造雪的应用，赋予雪雕更大的创作空间。在众多雪雕艺术作品中，雕刻精细到毛发与微表情已经不足为奇。“玩雪”技术越来越高，雪雕艺术对年轻人的吸引力也与日俱增。

  第二，雪雕区别于冰雕以及传统的木雕、石雕等，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相较于晶莹剔透的冰雕，雪雕是白色不透明状，既可以像冰雕那样，在夜晚借助灯光呈现绚烂色彩，也可以在白天光渗效应影响下，呈现层次丰富的黑、白、灰视觉变化。这一点与学院雕塑课程中黑、白、灰的层次处理方法是一致的：利用形体空间的前后不同、朝向面不同，通过不同光线，让作品达到黑、白、灰层次丰富的效果。如长春“净月雪世界”的雪雕作品《祈年殿》，黑白灰层次关系明确、节奏清晰，其视觉效果更加突出，让观者能够直观了解古人建筑的营造法则。

  与传统的木雕、石雕相比，雪雕具有时效性、在地性、公共性、互动性、创新性等特性，观众需要在有限时间内进行沉浸式体验，将这种昙花一现的艺术在心中变成永恒。观众可以远观雪雕整体的量感美、造型的构成美、空间的层次美、线条的流畅美、形体的节奏美等；还可以近赏作品的细节美、质感美、肌理美、变化美、雕工美等。观众不必依据美学法则来评判作品好坏，可以单纯将其作为一种视觉艺术，依据个人对美的理解与认知欣赏雪雕洁白无瑕的纯净美，净化和放松心灵。

  第三，雪雕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其制作过程本身具有较强的艺术表演性。目前主流的雪雕创作过程是，利用造雪机把水变成雪，再将造好的雪放在特定木箱中压制成形。在创作大型主题雪雕时，一般要将大雪块，按照雪雕造型进行有序拼接摆放，运用九宫格方式定位，依照模型上的点位，依次在雪块的每个面上进行等比例放大。雕刻时保留支撑结构，运用特制雪雕铲与雪雕刀，自上至下进行去雪刻画。顶部造型制作完成后，再从雪块四周进行塑造和细节刻画，最终将构思成形的方案完整呈现出来，完成大型的雪雕作品。

  雪雕作品创作时间较短，这就决定了艺术工作者在创作过程中不能局限于细节的反复描绘，而要稳与准地把形体塑造到位。如第36届哈尔滨太阳岛雪博会主塑《雪绒花》，长100米、宽25米、高30米，用雪量3.5万立方米，由80余名雪雕匠人历时10余天雕刻完成。艺术家们现场进行雕刻，就像一场表演，吸引观众亲眼见证一件雪雕作品的诞生。更有摄影爱好者，通过不同机位记录细小雪块与雪雕分离落下的精彩瞬间。

  当前，多种形式的雪雕大赛在不同城市举办，这种全国性的赛事，把几十组雪雕创作者集中在一个场地进行现场创作，各地艺术家将家乡本土的文化带到主办地，雪雕比赛结束，作品便就地展示，这也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很多北方城市以雪雕艺术为抓手进行了诸多创新尝试，可以说亮点纷呈，同时也形成了一些经验。在打造雪雕作品过程中，有两点格外重要：一是借力出圈，比如近期哈尔滨推出的“悟空归来”，借爆款游戏《黑神话：悟空》之力，迅速成为大热门，使得这一作品从诞生之初就赚足眼球；二是打造IP，比如新疆阿勒泰为推动冰雪旅游而打造的IP形象“雪怪阿乐”，每年雪季都会以雪雕形式出现在阿勒泰街头，与市民游客建立深度情感联系。

  雪雕如同绚烂的昙花，存在周期虽然短，但是能为人们带来无可比拟的观赏体验；雪雕如同冬日大地上的艺术“精灵”，把人们带入梦幻的冰雪王国。雪雕艺术之所以广受关注，冬季文旅之所以如此火爆，正是因为，当人们踏入冰雪世界，就像赴一场冬日的浪漫约会。

  （作者：刁军翔，系郑州轻工业大学教师、国际大学生雪雕大赛获奖作品指导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