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60年1月19日,刊发杨沫的文章《“青春之歌”再版后记》,其中写到,初版问世的将近两年中,我接到了不少读者来信,他们关心书中的人物,希望知道林道静是否真有其人。我愿意在这里捎带谈一谈。林道静是真的又是假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如果作为“九一八”至“一二·九”这个阶段,知识分子在党领导下走向革命的典型人物来说,作为艺术的真实来说,她是真的。因为,当时千千万万的青年知识分子(尤其是女同志)都和她有着大致相同的生活遭遇,大致相同的思想、感情,大致相同地从寻找个人出路而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所以我说她是真的。为什么又说她是假的呢?因为确确实实世界上不曾有过林道静这样一个人,她是由几个或者更多的人的影子糅合在一起而创造出来的。
● 1962年7月7日,刊发杨沫的文章《永久的忆念》,其中写到,这是1944年底,抗战胜利的前夜,我那时正在冀中大清河北的平原上。眼看天就大亮了,敌人的大队还是络绎不绝于途。怎么办?等天亮了被敌人发现把我捉住或打死么?不行!终于我下了决心,管它三七二十一,我站起身就向前面的村子奔去。好容易到了村口,我隐在一棵大树后又小心地观察了一下,村庄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于是我走进了村口,然后向两旁紧闭着的街门观望着——打算找个人家走了进去。虽然这里四周都有敌人的炮楼,但人民是我们的。我相信随便走进哪一家,都会有一颗火热的心把我留下来。我正在考虑着怎样打门、打哪一家合适的时候,突然,有两个男人,影子似的闪到了我的身旁,只说了一声“我的妈呀”,就一人一只胳膊把我架到旁边一扇稍稍凹进去的墙壁旁,接着搬起戳在旁边的几捆高大的高粱秆,把我掩藏在里面。然后才轻声对我说:“同志,敌人就在这村里。你先藏一会儿,我们不来,你可别动!”“同志”,这是个多么激动心灵的字眼呵!我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敌人总跟我形影不离;喜的是我找到了要找的人,有了这些人我还怕什么。
● 1978年10月3日,刊发杨沫的文章《深入生活 提高技巧》,其中写到,一个作者有了生活,也熟悉了人物,但是如果没有掌握一定的写作技巧,仍然不会写出感人的作品来的。十八、十九世纪的许多世界名著,那些作家掌握的思想内容和生活内容,比起我们中国现在作家的思想,比起我们这个时代的光彩照人、绚丽多姿的生活来,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可是,他们有许多作品我们拿在手上就放不下,就想一气读完。这是为什么?我认为,主要的一点,就是他们掌握了写作技巧,注意研究写作技巧,掌握了文艺创作的特殊规律。这好比,有很好的鱼和肉——我指的是生活,但是如果你没有掌握好烹调技术,就是有再好的东西,你也做得不是味、做得不好吃。
● 1983年11月27日,刊发记者单三娅、盛祖宏的报道《访女作家杨沫》,其中写到,这位老作家说:“在战争环境中,我们把性命都置之度外,只觉得国难当头,战士用枪去战斗,我应该用笔作武器同敌人战斗。激荡在心头的忧国之情,成了催促我写作的催燃剂。”听了杨沫的话,使我们忆起她写作长篇名著《青春之歌》的过程。一九五一年,她患了严重的关节炎,卧病在床,许多在革命战争中英勇牺牲的同志的身影常常浮现在她眼前,激荡着她的胸膛,使她无法静心休养,她觉得不把这些崇高的英雄人物写出来,就像欠了英雄们的债。于是,她忍着病痛,咬紧牙关,手拿一块小木板垫在稿子下面,躺着写,写……熬过了漫长的六年,作了六七次的重写和重大修改,终于使《青春之歌》在一九五八年问世。她写这部书,既没想到名,也没想到利,甚至没有想到能够出版,只是想让生活在今天的青年们知道,革命先辈过去是怎样艰苦斗争过来的,使他们知道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从而更加痛恨旧社会,热爱新社会。
● 1996年11月15日,刊发秦晓晴的文章《杨沫与我的父母》,其中写到,80年代中期,就我所知,除开会碰到外,杨沫阿姨与父亲秦兆阳有过两次交往,都是为看稿的事。尽管父亲的眼睛已经出现了视力问题,但杨沫阿姨百十来万字的稿子,父亲还是很快看完了。二十多年不见,杨阿姨那双美丽的眼睛使我一下子便认出了她。依照父亲的习惯,没有客套,立刻进入正题。父亲有个特殊的本事,那就是不管看过多少稿子,不管有多少想法和意见,他一概不用笔记,全都能将它们装在脑子里。这个平时生活和待人接物非常呆气的人,对于书稿里的人物、情节记忆是相当好的。他们谈了两三个小时,阿姨边听边记。其时,她已为这部书稿花了十余年的心血,她本人又是那么知名的作家,然而她听取意见时的神态,那种认真的精神,使我从另一方面对她产生了敬重之情。他们谈得很投入,一直到天黑。谁知,母亲和我去准备饭的时候,父亲已把阿姨送走。待他从街上回来,才想起应该留阿姨吃饭。父亲歉意地说,我只想着天黑路远,杨沫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她走路不方便。母亲说,也就是杨沫,她不会怪的,她知道你爸的呆气。
● 2021年7月7日,刊发丛治辰的文章《青春长作伴 歌声永流传》,其中写到,《青春之歌》先在《北京日报》上连载精彩章节,这是当时常见的做法。但不常见的是,北京人艺很快就找到北京日报社,希望将小说改编成剧本。小说单行本出版不久就销售一空,很快加印5万册。3月开始,杨沫陆续收到读者来信,《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等诸多媒体也纷纷发表介绍和评论文章,基本持赞扬态度。当时,周扬在文学评论工作会议上说,最近有三部好作品,一是《林海雪原》,一是《红旗谱》,还有一部,就是《青春之歌》。小说出版六个月后,销量达39万册。8月,评剧演员小白玉霜亲自上门,表示要把《青春之歌》改为评剧。与此同时,小说的英语、朝鲜语和俄语翻译都被提上日程。杨沫在病痛中艰苦创作的几年时间终究没有白费,《青春之歌》令她真正成为一个国内外知名的大作家。
(刘江伟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