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郊区散步,环顾四周,满目葱绿。乡村绿道旁、田间小道上、溪流沟渠边,长满各种各样绿油油的野草。摘下一片嗅,叶子散发着一阵清香,塞进嘴里,酸酸甜甜。不禁想到,这些野草都是猪的美味佳肴,小时候,家乡的田野上如果长满这么多野草该多好。
我的家乡属丘陵地貌,开门见山,推窗见绿。那是上世纪70年代中期,每户人家可以养一两头猪。如果养两头,其中一头可以自家处理,养到腊月过年宰杀。当时,大家都比较贫困,有些家庭人口多,劳力少,年底还会超支,为过年而养的猪,最后往往也会卖掉补贴家用。另一头用作派购猪。派购就是根据国家计划向农民进行的指令性的农副产品征购。政府按国家统一价格论斤补偿农户,生产队每头猪再补200斤稻谷作为奖励。所以,养猪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
我家每年都要养两头猪,每天要消耗不少猪草。父母和姐姐清早出工,日落而归,只能利用午休时间去田墈上扯一把猪草。因此,扯猪草成了我每天的首要任务,甚至比读书还重要。有时,我晚上做梦都在使劲扯猪草。那时我正读小学,放学回来后就跟同伴去田野上。每人背个竹篓,拿把弯弯的小镰刀,哪丘田里猪草多就一起奔向哪里,一个多小时就能扯满一篓。常见的猪草有猫耳朵草、禾夹菜、车前草、野芹菜、臭节根、冷菜等,只要是神农尝过的百草,没有毒的,猪就爱吃。猪每天躺在猪栏里呼呼睡大觉,对吃食从来不挑肥拣瘦,看起来倒是挺可爱。
春天油菜开花的时节,扯猪草是件特别开心的事。田野里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的,开得金灿灿。蝴蝶飞来飞去,蜜蜂争相采蜜。各种野草跟油菜一起比赛似的疯长,田地里就像摊开了一块厚厚的地毯。我们这些小孩,三五成群,像鱼儿一样钻进花海,个个手脚麻利,蹲在比人还高的油菜秆下使劲扯猪草,镰刀都用不上,用手扯一下就是一把。那是细长的、嫩绿的、沾着露水的青草,更是猪崽们最爱的“山珍野味”。扯满一篓便从花海里钻出来,头发上、睫毛上、衣服上都沾满了花粉、花瓣和草叶,小伙伴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不禁哈哈大笑。
春夏两季,百草丰茂,扯猪草并不难,基本能解决猪的温饱问题。但到了秋冬时节,田野里衰草连天,就很难寻到青青的猪草了。这时,村里的男女老少不得不另辟蹊径,跋山涉水,爬坡过坎,去大山沟里寻找新大陆,来回要走两个多小时。那些偏远的山沟里,土地肥沃,温度适宜,有些野草、藤叶还是青翠的,一个上午也能扯满一篓。挑着沉甸甸的猪草回来,每次都汗流满面,浑身湿透。
后来,我考入镇上的初中,来回足足有10公里,早上6点去上学,放学回家天都快黑了,母亲就不再叫我去扯猪草。但为了增加收入,改善生活,母亲还是照样养猪,还养了许多鸡鸭。
过去,家家户户养猪喂牛,鸡鸭成群,几十年后的今天,农村几乎看不到猪和牛了,大部分人在企业上班,收入比养牲畜高多了。至于责任田,也承包给了种粮大户,实行机械化耕种,每亩田还能得几百元的租赁费。家里的竹篓早已被束之高阁,镰刀锈迹斑斑,猪草更是淡出了人们的生活。
如今的郊外,无人采割野草,倒也增添了生态之美和野趣。乡村似乎变成了公园,处处是茂盛的草木,徜徉其间,仿佛走进了一幅充满泥土气息的田园画卷。我有个习惯,下班后总要到郊外散步,去看看田间地头的茵茵绿草。儿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与生计息息相关的猪草会成为一种别样的风景——带来蓬勃的绿意,也寄托着我们绵绵的乡愁。
(作者;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