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浙江美术馆举办的“朗姿玉畅——赵之谦特展”,通过近300件(套)书画、篆刻作品及文献,着力呈现了赵之谦丰富的人生经历、精勤的学古意志、开阔的艺术视野和超凡的创新勇气,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提供了宝贵启示。
赵之谦,1829年生于浙江绍兴,青年时期即因才华横溢而名满海内,是晚清一位有着开创之功的杰出书画家、篆刻家。赵之谦的文化素养极为深厚,毕生致力于经学、史学、辞章、金石学等领域的研究,见解独到,著述颇丰,其艺术成就对后世影响深远。
天资聪颖的赵之谦因生活在人文荟萃的绍兴而深受熏陶,自幼即能诸艺。17岁起,赵之谦拜师学习金石之学,与志同道合的友人一起访碑刻印,勤于金石考证。他不仅将魏碑的笔法、体势融入各种书体,形成别具一格的书风,更以其深厚的金石学素养和开阔的古文字视野“印外求印”,尤以对于碑额、摩崖、诏版、镜铭、砖瓦、钱币等铭文入印的敏锐与兴致,营造出一个多元、开放、动态的印风体系,实现了自己“为六百年来摹印家立一门户”的高志。
赵之谦最突出的艺术成就便是“以金石入书画”,这样的艺术实践为不同类型、不同流派的艺术交流建立起新的融通模式。随着赵之谦碑派书风的形成,也促成了其绘画风格的转变。他曾说:“以篆、隶法画梅,则着墨自古。以梅画梅,则匠氏优为之矣。”体现出他对于“以碑入画”理论的深刻理解,也印证了黄宾虹评其绘画“浑厚奇古,得金石之气”之论。在《章安杂说》中,赵之谦提到“古书家能画则必工,画家不能书必有市气”,可见其对书法用笔的重视。赵之谦的绘画创作涉猎广泛,敢画前人所未画,而研究他的绘画艺术,最重要的便是探究其花鸟画创作。
赵之谦的花鸟画可谓博采众长,受到诸多前贤的影响。赵氏师法远取宋人,如其44岁时创作的《墨松图》中题“以篆隶书法画松,古人多有之。兹更间以草法,意在郭熙、马远之间”;又近法明清诸家,如明代陈淳、徐渭、周之冕,清代八大山人、恽寿平、石涛、蒋廷锡、金农等人。其作品取法不限时代、画派,融各家技法风格于一炉。从现存赵之谦早期花鸟画来看,多以没骨法画花卉,兼以双钩法,作品常题“拟仿某家”云云,如现藏于故宫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馆的两套《花卉册》,均是其融通各家法度的代表作品。
在题材上,赵之谦的花鸟画较传统文人画有了很大突破。客居温州期间,独特的地理环境给他带来了别样的生活体验,1861年所作《瓯中物产图》和《异鱼图》等作品,描绘了当地风物和奇异海产数十种,并辅以文字说明,可谓百态千姿、各显其妙。值得一提的是,其中许多品种前代皆无所绘或极少出现,赵之谦以一种“稽考辩难”的治学态度考证名物,付诸丹青,极大地拓展了传统文人画的表现题材。
从绘画构图来看,赵之谦注重画面物象的丰富性。他的花鸟画作品中,虽细节布满全纸,却密而不杂、繁而不乱,虚实、疏密等对比关系强烈,枝杈结构错综复杂,于精密中见潇洒。同时,赵之谦更是结合了自身在篆刻与书法中的思考与体悟,绘画用笔有魏碑的雄浑之美与拙朴之气,在空间布白上则运用了魏碑书法“斜画紧结”的特点,于险势中造奇境,辩证地求得画面的平衡。
赵之谦花鸟画的设色,从前期的“浓艳”到后期的“古艳”,着意以浓郁、艳丽的色彩和饱满的水墨大胆涂抹,色块与墨块形成强烈对比。这种艺术处理方式强调于冲突中求平衡,美而不娇,秀而不媚,增强了画面的艺术感染力,强化了视觉张力,逐渐形成了独特的色彩风格。
作为晚清“以书入画”的代表人物,赵之谦的艺术创作为后世提供了一种审美范式,丰富了中国写意花鸟画的美学体系,赋予了文人画全新的美学内涵和精神品格。他的花鸟画影响了清末海派大家蒲华、吴昌硕等人,以一种独有的精神形式在中国绘画史中占有一席之地。诚如潘天寿在《中国绘画史》中所言,赵之谦“开前海派之先河”,在民族绘画艺术中以强烈而鲜明的时代特质,为之后海派写意花鸟画的真正形成提供了极具借鉴意义的范例。
(作者:杨银俊,系浙江美术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