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真切感受到了清新的风,温暖的风。我迎着暖阳,整个地浴在了春风里。
一路上见到一个个村庄的名字:“田心”“玉溪”“春湾”“马兰”“塘边”“云浮”……读起来像诗一样。家家门口的春联还红艳艳的:“一年好景随春到,四季财源顺意来”“盛世千家乐,新春百家兴”“农村富裕春意满,社会和谐画图新”……
清早,有的人家房门还没有打开。高高的篱笆上开着一朵朵花,在阳光里是那么艳丽,像女孩头上的发簪。
这里是岭南,群山层层叠叠,忽远忽近。山形有的直立挺拔、豪气雄壮,有的圆润起伏、阴柔秀巧。山头长着高高的树,树干细而长,在春晖中像女子长长的睫毛。一个个村子都不大,粉墙黛瓦错落其间,鸟儿扇动着羽翅在上空掠过。
有人早早地起来,蹚乱了一滩露水,来到水田里弯着腰忙碌着。水田刚栽上秧苗,一畦畦泛着青绿。阡陌交错的地块,此时还显得稀疏,再有一场细雨,便会陡然间变得浓绿。
日头渐渐升高,总能在田间地头见到幼童。大人在田里忙着,孩子们在一旁自在地玩耍——迎着春风丽日,沉浸于鲜花野草带来的乐趣。
二
粉色、黄色的喇叭花,这里延,那里展,吹响了山间的早晨。
是蒲草,还是“如火如荼”的“荼”?到处都是这些晃动的白色火焰,如翻涌的浪花。看久了,会觉得山在海上。
不过几天时间,油菜花就扎起了嫩黄的小辫儿,在这个微雨绵绵的早晨跳荡。只是还没有看到蜜蜂,蜜蜂一定在赶来的路上。再远再深的香,也是藏不住的。
阳光从云隙里倾泻而出,洒到哪里,哪里就显得更加明丽。凤尾竹开着美丽的屏,一条小路就从一扇扇屏中穿过。
有一种花中间白,四围粉,花不大,但架不住数量多,一朵一朵地形成了阵势。它的叶子飘散着类似薄荷的清香,似可用来炖煮鸡汤。三角梅疯了一般地长,挤在芦丛中,花瓣像纸做的一样,风一吹,满地飘。
有一种树,没多少叶子,却长了一树花,花是明艳的黄,显得富贵。问了几个人,都说不上它的名字。这里的山花太多了,即使是当地人也无法分辨出每一种花。唯有在山间,花儿们才能长得这般热烈。有树叫“春砂仁”,花是白的,开起来像大片的雪,在阳春的大地上,可真的是“阳春白雪”了。
绿柳如一个个村女,刚濯洗过,在高高的山岗上迎着风。几位身着艳丽服装的女子在山岗的花丛里说说笑笑,分不清哪里是花,哪里是人。
迎面而来的,不知是细雨还是风,伴着一股清气。一抹脸,润润滑滑的。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动,让人心生愉悦。
南方水多,水是南方的标配。一条溪水,仿佛从山洞里铆足了劲喷出,咕嘟嘟地冒着水泡,迅疾而自在地流淌。远远地见一股波浪奔涌而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大群憨态可掬的鸭子,令人莞尔。
三
进入一个古镇,正逢圩日。赶圩的有老有少,热闹非凡。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家门前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市,笑盈盈的。她身后的房屋是新的,身上穿的衣服是新的。房屋前各种农具井然,庭院纤尘不染,竹竿上晾着新洗的衣裳,门口贴着新春的愿景。
突然,鞭炮炸响,一座新校舍正在举行落成典礼。大人孩子围拢在一处,欢笑着。也有老人拄着拐棍来看热闹,露着缺牙的口,眼睛笑成了缝。
镇子有古香古色的建筑,也建起了一个个现代的农产品加工厂、竹雕厂、草编厂、鞋袜厂……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其间忙碌着,同他们聊了几句,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阳光和自信。每个人的身体里,似乎都住着一只鸟儿,在明媚的春天里,自由而欢快地飞翔。
想起古镇的驿道与渡口,千百年来人们的挣扎与艰难,早已成了旧梦。
三月的节日里,山里人会围在一起,跳起古老的舞蹈,迎接又一个春天的到来。每一户人家的院落,都是一幅独一无二的画。他们端着自酿的米酒,一碗碗地劝你喝。
他们的话语我听不太懂,音调婉转,像动听的歌。看到一种不曾见过的鱼在水中游来游去,他们告诉我,这种鱼只有在很亲切的水中才能活。我问,什么样的水才能让鱼感到亲切?原来是“清澈”。大家都笑了。
每一个早晨,采茶姑娘都会早早出门——穿着彩衣,戴着斗笠,背着小竹篓。一走进绿色的茶园,她们的手就变作一对对上下飞舞的蝶,舞得叶片上的露珠叮咚作响。时而也会互相聊上几句,话语中带着笑声,惊起两只白鹭。
傍晚,学校放学了,一队队孩子从校园里走出来,校服热烈的红顺着一条条小径,遍布古镇的各个角落。动听的儿歌不时响起,在春风里久久回荡。
(作者:王剑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