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窖

  【留住乡愁】  

  少时居山乡，生活拮据。冬春里，洋芋、萝卜和白菜是餐桌上的常客。

  家乡祁连山气候寒凉，冬季漫长，要想吃上这些菜也不容易，全得靠窖藏。

  挖窖并非复杂的技术活，却花时间、耗体力，往往需两人合力，一人双膝跪地掏挖，一人朝外运土石。菜窖因地势选址，山坡根稍高的土坎处挖起来容易些，若遇平缓处则要多费些力气。顺序上，先挖一两米的斜坡短巷道，再平挖一两米，然后向左右扩张，挖出两个偏窖，形似“猫耳洞”，大小全看放菜的多少而定，最后在窖门口安上门框、门扇，窖门大小容人蹲着进去即可。也有些人家的住处下土层厚，便在院子里的空闲地挖竖井式菜窖，耗费的气力就更多了。

  山里人多在“五一”前后种洋芋、白萝卜。记得那时，父母领着我们几个孩子拉粪、撒肥、开沟、点种、盖土、加垄，总要忙活大半天。为浇水方便，洋芋沟多呈“回”字形，如绕来绕去的羊肠子。洋芋发芽出垄后，就得除草、浇水。临近夏天，还要把菜窖门打开，清理后透透气，晾晒一番。

  待到中秋前后，洋芋熟了，即可挖起入窖，存得满满当当。萝卜入窖前要将缨子削掉，避免发芽，入窖后再用少量土覆盖，以防出现糠心萝卜。葱和白菜怕热，一般码放在窖门口。立冬后，菜窖的保暖最关键，除了要用破被烂单塞严实门缝外，还得在外面堵上大捆麦草。

  洋芋、萝卜和白菜是农人的“看家菜”，顿顿离不了。母亲总能变着花样做出可口的饭菜。洋芋耐吃，炒、烤、炸、煮、拌都行，百吃不厌。萝卜具有通气润肺的功效，因此民间流行“冬吃萝卜夏吃姜，少找医生开药方”的说法。平时，做锅羊肉粉汤，包顿牛肉萝卜馅饺子，都少不了洋芋粉条和萝卜，汤面上再撒些葱末、香菜，味道那叫一个鲜美。此外，醋溜白菜酸辣可口，开胃又下饭；大肉白菜炖粉条喷香味美，叫人吃了一碗又一碗，欲罢不能……

  后来，我来到高原小镇工作，生活中也少不了菜窖。家属院里有挖好的菜窖，为竖井式，两米多深，下有一个偏窖，放个梯子上下。

  每到深秋，储冬菜成了家家户户的一件大事。届时，张掖、武威的菜贩子还有天水的苹果贩子都前来叫卖。武威的葱茎粗味浓、白多绿少，张掖的大白菜颗大质细味美，一颗十斤多，一家能买下二三百斤，放在小院内用细绳揽住表皮，待晒蔫后霜冻时再入窖。民乐产的苹果和梨味儿甜、水汽大，天水的苹果就更不用说了，各家都一一买上，仔细码放入窖。春节临近，在菜铺关门前还要买些新鲜菜，装进塑料袋吊在菜窖里，竟也能放上好多天，为过年的餐桌增色不少。

  岁月不居。改革开放后，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冰箱、冷柜等逐渐进入寻常百姓家，解决了一年四季蔬菜存放、保鲜的难题。如今，靠着温室大棚、恒温冷库和南菜北运等种植、储存手段与发达、便捷的物流业，各色时令蔬菜随时随地都能买到，菜窖由此淡出人们的生活，成为那个年代的特殊记忆。

  然而，我却不曾忘记菜窖，不曾忘记那些温暖过我的时日和味道。

  （作者：王延军，系甘肃省肃南裕固族自治县教育局责任督学、张掖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