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

  这是一片诗意的土地，长出了东珠、人参，长出了鲜花、绿草、昆虫，长出了明月、星辰，长出了一朵朵云、一阵阵风、一场场雨，更长出了一粒粒幸福祥和的稻米。

  仲春时节，日光洒在无边无际的田野里，洒在人们的身上，就这样扑入大地的怀抱里吧！一株株稻苗被农人们栽在一块块错落有致的稻田里。

  这里的土壤是东北黑土地的典型代表：有暗棕土、黑土、草炭土等，土壤肥力足，养分高，为优质稻米的成长奠定了基础。

  农人们或驱赶着耕牛犁田，或坐在插秧机上插秧苗。插秧机把稻苗一行行一列列快速准确地植入到稻田中，农人们则舞动着鞭子，抽打得噼啪直响，仿佛他们驱赶的已经不是耕牛，而是一片美丽的田野。农人们踩在田间，手攥着一把把稻苗，将稻苗插入水稻田。这种纯手工栽植的场景像幅水墨画，清新淡雅，连他们栽出的稻米都富有人情味。

  年少时，我曾随父母一起种水稻。记得有一次，父母说塘里的水凉，叫我别下去跟着栽稻苗了，我只好乖乖听话。突然，我看到隔壁栽稻子的大叔欢笑连连，原来是他从他们家池塘里抓住了几尾鲫鱼。那是稻田自己孕育的鱼，必然格外的鲜美，我仿佛闻到了他们家晚上大米饭配鲜鱼汤的香味。

  回到眼前，看着农人们栽稻子的场景，同样是热火朝天。大家弯着腰，那么整齐有节奏，一排排稻苗仿佛是他们摁下的琴键。有的人光着脚丫，有的人穿着靴子，要么戴着遮阳帽，要么戴着套袖，脖子上系着手巾，出汗了就用套袖左右一抹。好多人顾不上抹汗，汗珠就掉进了塘里，溅起了水花。当水花变成了一排排整齐的秧苗，欣慰的笑容在农人们的脸上再次绽放。那是满眼的绿，满眼的希望。

  七月，雨水不期而至，在我又一次去稻田的时候翩然而来。

  还好是场阵雨，我在雨停的时候来看看这片水田。我向前走着，比起日光下的稻田，经过雨水洗涤的水稻们显得更有精神，特别是稻叶上挂着一颗颗水珠，像刚出浴的孩子，绿意盎然。

  蹲在田埂上，我惊喜地看到了植株抽穗开出的稻花。稻花的花期一般在七月末到八月初，大约只有五到十天的时间。稻花没有花冠和花萼，从开放到闭合只有大约一个小时，可以和著名的昙花开放相媲美。稻花排列成圆锥花序，呈长圆形，含有两枚颖片、两朵不育花和两朵能育花。稻花的颖片像蚌壳一般张开，淡黄色的雄蕊与雌蕊互相守护。

  向前继续走了一段路，在另一处田埂上，我居然看到了一大丛牵牛花，有紫色的，有红色的，与身旁的稻花相映成趣。

  我走上一处较高的山坡，站在上面举目四望，只见山的前方是一大片稻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村庄。稻田不远处就是淙淙流淌的河流，河的两岸长满青青的草和各色野花。风徐徐地吹在身上，凉爽极了。正享受着自然的馈赠，头上的云却又密集地开始整队，我知道又有一场雨会准时赴约了。

  雨热均匀是大自然对这里的恩赐，这里主要处于温带半湿润季风气候区，风速、降水、日照、秋霜等自然条件，均适合水稻的生长。

  望着眼前这么一大片碧波荡漾的水稻，微风拂过，稻浪阵阵，真的就像碧绿湖水的层层涟漪。抬头看看天，雨下就下吧，也不会下太大。本来就是雨季，山河湖泊需要水，水稻抽穗和灌浆更需要水。

  面前的大片稻田，正是得到了河水的滋养。河中的黄沙富含硅元素，具有很强的净水作用。恰如好茶更需好水冲泡一样，优质大米产生的前提，一定是土壤和水源的出类拔萃。东北地区的土壤和水源均是优中之优，有利于孕育品质优良的大米。

  我再次望向细雨中的稻田，感念于这种沉浸式体验——雨中赏稻田更富于诗意。现场看雨水给水稻洗澡，洗啊洗，洗啊洗。在夏天的雨里洗澡，是“清凉浴”。特别是在山区，云朵从山边升起，又下在乡村，这里的雨水很洁净，稻花与人们都可以张开嘴去接雨。雨丝丝落下，又向下渗入土地，形成山泉，滋养着万千生物。

  十月，丰收的稻米进入谷仓。

  东北地区的水稻种植源远流长，当地农民也有丰富的栽培经验，稻花香、长粒香等稻米品牌享誉中外。但在清朝的二百余年间，东北地区却长期处于被封禁状态，尽管山高林密，物产丰饶，却只能作为皇室的贡品基地。

  如今，昔日的皇家贡品基地，早已成了惠及无数人的名优稻米之乡。

  以舒兰为例，这个地名在满语中意为“果实”，而这枚“果实”最为人称道的，自然是其香飘万里的大米。清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康熙经过此地，下令安营备膳。一阵清风裹着米香味飘了过来，康熙命御厨做好献上，他吃后连连称赞：“此米真乃贡米也！”

  我最初结缘舒兰大米，要追溯到三年前。那年，单位入职了一位来自舒兰的小伙子，家里是当地的水稻种植大户。所以，他每次过来，都会扛着半袋子新鲜大米。就这样，我终于得以见到原乡人带着原乡稻米了。只见袋子中的米质半透明，色泽清白有光泽，一粒粒稻米犹如一颗颗珍珠。

  小伙子独立生活多年，煮大米饭驾轻就熟。只见他淘米下锅，动作麻利，我和另一位女同事下单点了荤素各一道菜——然后就静等米熟菜来了。没过多久，随着锅里冒出热气，浓郁的米饭香味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天呐，大米饭居然可以这么香！没错，我们早已闻过无数的香味，比如各种花香、菜香、肉香等等。但大米饭能蒸到闻了还想再闻，浅闻都觉得不过瘾，在我的生命中几乎是头一次。甚至不需要我们多用力地去闻，米饭的香气就会自动把我们包裹，饭香就会让我们全身舒畅，就会令我们沉醉其中。

  掀开饭锅的那一刻，只见热气散去，泛着淡淡光泽的米粒紧密地排列着，比起生米时更像珍珠了，令人忍不住口舌生津。当吃到第一口米时，绵软柔糯的感觉溢满口腔，还可以品出甜味。我们忍不住赞叹连连，惊呼“贡米”果然名不虚传。可想而知，这锅大米饭必然是颗粒不剩了。

  从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爱上了稻米，恰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恰如“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山水之美，美在心灵的契合。稻米之香之美又何尝不是呢？

  小伙子告诉我，稻米不仅外观好看，味道好吃，更重要的是营养丰富。他犹如营养学家般给我普及说：“大米含有维生素B1、维生素B2、葡萄糖、麦芽糖、蛋白质、钙、磷、铁等营养元素，也富含人体所需的多种氨基酸。”

  当我们走进稻田，不仅能看到肥沃的土壤和丰富的水源，还能看到许多勤勤恳恳、热情善良的农民。他们在广袤的田野上，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新时代的璀璨华章，让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佳话流传千古。这稻香，必然会香飘千万里，誉满海内外。

  （作者：袁恒雷，系吉林省作协会员，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