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界数位资深学者在陕西发现了不同凡响的民间剪纸艺术,进而激发出对陕西剪纸持续的关注。为了深刻理解这种文化遗产,他们不断追踪,持续考察,长期研究,终于把模糊而多样的不同个体传承案例组成了一个整体画面。其中,张志春教授的《剪纸》一书就是对这数十年工作的一个出色总结。这本著作在理论和实践方面的积累都达到可喜的高度,贡献了这一领域的大作,令人深思。
陕西民间剪纸文化存活到现在,是历史与现实合为一体的存在。张志春教授的《剪纸》努力寻求陕西剪纸文化曾经的和现存的事实,着眼于剪纸文化脉络的构建。在其历时与共时的观照中,将剪纸文化的序列感和具有内涵的知识形式予以展示,让其最大限度地接近真相。
如何度量民众生命融入剪纸文化的深度,作者以对剪纸文化中人的关注来体现对剪纸文化的理解。作者在人的信仰需求、民间美好生活期盼、女性的自我期许等诸多联想中,将一些日常剪纸活动作为反映社会人生的一种特殊方式,说明它不仅对个人的生活有影响,还连接着各种生活的意义和生存价值。作者告诉我们,作为文化实践,剪纸文化拥有许多可被解读的东西。正是在对人的关注中我们更加理解了民间的剪纸生活。
传统与习俗是沉默的文化所固有的模式,是文化的一个特征。作者发掘了习俗及其仪式性需求的不断轮回和对剪纸文化所具有的特殊意义。张志春教授的《剪纸》通过在习俗性的秩序中不断重复的剪纸活动,展示它不折不扣的生活艺术性质,说明是习俗给剪纸文化打开了不断回归的路径和舞台,让剪纸成为一种生命力极强的艺术。
人类塑造象征符号并世代相传,象征符号作为文化的先验基础,往往是普遍的、可传达的、可遵循的模式。它们在先验层面上为各种具体的剪纸艺人提供创作的参考。作者分析了陕西剪纸某些稳定型的符号,以及由此滋生的符号变异与价值多义现象,比如抓髻娃娃。当然在陕西特定的文化地域和特定的语境中滋长出的某些审美模式、形式结构与艺术手法更是作者所关注的。作者指出一些代表了陕西剪纸精神表达方面的相通,将它们认定为具有个性的地方符号,由此提供了某些地方知识的辨别依据。
剪纸文化是借助个体能动性的造型意志生产出来的,它至少包含着文化传统和个体创新的活动。作者详细分析了剪花娘子库淑兰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和沉浸式的艺术表达;描述了高金爱朴拙憨厚的剪纸风格和其敦厚的性情;介绍了高凤莲侠气豪爽的生活经历和她以花代眼的新颖表达方法,以及气势满满的构图风格。可见在剪纸文化遗产里,个体创作的活力是不受约束的。总之当今的剪纸艺人,虽然离不开传统的基础,但却是积极地与传统进行新的互动。
总之,剪纸艺术体现了传统文化的一些基础形式和根本精神,我们不但可以用剪纸去说明文化,还可以用文化来说明剪纸。作者强调文化传承者的思想与行动都有着强烈的社会实践性,探讨人的兴趣和心态体验,可能是伴随未来文化遗产活态前行的必然课题。
(作者:孟慧英,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