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连线】
俄乌冲突爆发后,德国政府一方面在全世界寻找替代俄罗斯能源的方案,另一方面积极在多个国家寻找技术人力资源,以缓解德国技术人才不足的困境。
游说各地吸引劳动力
今年6月,德国劳工部长海尔和外交部长贝尔伯克共同开启南美之旅,他们访问巴西的一个重要议题就是从巴西引进护理人员。海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巴西护理人才充足,但很多人在当地找不到工作,如果能来德国就业,可以实现有利于两国且使当事人受益的“三赢”局面。海尔说,德国有很多老人需要护理,但护理人员紧缺,医院状况堪忧。巴西护理人员的工资与德国相比较低,每月只有500欧元左右,因此海尔认为,对巴西的护理人员而言,德国是有吸引力的。
紧接着在7月,海尔又访问了印度,同时在印度访问的还有德国经济部长哈贝克。海尔表示,印度有很多信息技术人才,这是德国汽车工业所急需的。在一场与印度年轻人的见面会上,海尔问在场的年轻人是否想去德国工作,所有人都举起了手。海尔对印度年轻人说,德国机会很多,工资也高。他还对德国电视一台表示,印度人平均年龄只有28岁,印度很多工种的劳动力都可以到德国工作。据报道,有印度年轻女性告诉海尔,她们去德国工作是因为德国社会稳定、犯罪率低、有良好的教育体系。印度有几十万年轻人正在学习德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去德国工作生活。
劳动力短缺问题由来已久
新冠疫情后,德国经济发展面临很多问题。一方面,失业率走高持续不下;另一方面,因为缺乏受过足够培训和教育的合格劳动力,大量空缺职位又无人问津。2022年德国空缺职位数量达到约198万个。从单月数据看,2022年12月,德国技术工人缺口为53.3万人,到今年5月上升至近76.7万人。德联邦经济部称,目前801个职业类别中,352个都缺乏经过培训的劳动力,相当于德国44%的职业都出现了用工荒。德国研究机构警告,如不采取措施,到2035年,德国将缺少600万到700万合格劳动力。除了信息技术行业缺人,医护人员、厨师和服务生、建筑技术人员、维修技术人员等,均将出现短缺。
疫情期间,很多此前从事服务行业的人都不得不转行到其他领域工作,其中大多数人再没能回到原先的工作岗位。根据德国联邦就业局的数据,仅在疫情第一年,餐饮和酒店行业就有近39万名员工从事了其他工作,例如销售、物流和公司管理等,这导致德国餐饮和酒店行业直到今天仍然人手短缺。很多餐厅尽管生意不错,但因人手不足,不得不缩短营业时间。
事实上,在疫情前,德国缺乏技术人员、手工艺人、工匠的现象就已经比较严重。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德国人口的年龄结构不平衡,老年人越来越多。1990年至2000年出生率低,导致当前进入劳动力市场的人数锐减,与此同时,20世纪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婴儿潮”期间出生的人正逐步退休。研究人员认为,未来10到15年内,德国退休人口比例将达峰值。德联邦统计局认为,德国的出生率今后还将继续下降,但与此同时就业市场的需求并不会变小。
教育结构分布不均也造成了技术工人短缺。统计数据表明,手工业者、技术工人的收入仍然赶不上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因此,德国一些职业教育培训,特别是非学历的职业教育,例如护理领域的职教,并不受年轻人青睐,大量的年轻人还是选择涌入大学。目前德国有290多万在读大学生,处于历史高位,但是学习数学、计算机科学、自然、工程科学与技术等学科的学生所占比例下降。经合组织2022年的一项研究表明,18岁至24岁的德国人中,约有十分之一既没有工作,也没有完成必要的学业和职业培训,他们在今天的劳动力市场上很难被雇佣。
双管齐下应对用工短缺
德国政府有针对性地采取了一些应对措施。在国内方面,由就业机构对失业者进行职业培训。德国联邦政府为此还出台了激励措施,包括从今年7月起,参与职业培训或再培训的人员每月可额外获得150欧元补助,完成培训并具有再就业前景的人可再额外获得75欧元。为了增加就业培训的吸引力,相关职业的工资近来也大幅增加。2020年年底,公共护理人员的工资通过集体谈判增加了10%,尽管如此,目前护士的平均工资仍然很低。为了吸引女性就业,德国政府正努力改善家庭和工作的兼容性。海尔向德国电视二台表示:“如果我们能够将劳动力市场上的女性人数增加10%,那么我们将增加70多万名合格的就业者。”
另一方面,德国政府和智库普遍认为,从国外招聘现成技术工人是一个见效快的解决方案。因此,德国政府正积极在世界各地游说,以期引进技术工人。德联邦就业局局长纳勒斯2022年年底称,目前通过移民方式到德国工作的技术工人数量还远远不够,德国每年需要40万名技术移民才能满足需求。上届德国政府于2019年通过的《技术移民法》由于条件苛刻并未取得预期效果。为了更有效地吸引技术移民,本届德国政府不久前通过了新的《技术移民法》,降低了对国外技术人员来德国工作的学历、语言等要求,简化了不少官僚主义做法,例如承认国外对学历和工作经历的认证。国外技术人员只要在本国相关领域有两年实际工作经验,即可作为专业技术人员到德国工作。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的择业限制也被取消。
由于欧盟人员可自由流动,来自欧盟其他成员国的外国人可以在德国轻松就业。因此,目前德国的外来就业者大多来自欧盟其他国家,其次是欧盟周边国家,例如巴尔干地区的国家。但这些国家同样面临人口老龄化的问题,也同样缺乏技术人才。未来德国从这些国家引进人才的阻力会越来越大,甚至目前已经遭到了一些国家的抵制。技术劳动力大量离开一国,不仅会大大削弱当地经济,还可能导致社会动荡。在德国,也有人批评德政府“挖他国墙角”,做法不道德。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德国医疗体系中,有不少来自巴尔干国家的医生和护理人员。虽然欧盟平均每千人中的医护人员数量远高于巴尔干地区,但在德国开出的高薪诱惑下,阿尔巴尼亚有大量医护人员流向德国,这给阿尔巴尼亚医疗体系带来了不小的问题。阿尔巴尼亚总理拉马为此不得不采取措施阻止人才外流。他承诺“史上最大幅度加薪”,将全科医生和专科医生的月收入分别提升至1254欧元和1670欧元,但与德国开出的工资相比,这仍然相差甚远。
为了阻止和延缓医生外流,阿尔巴尼亚议会不得不计划通过法律,要求正在接受教育和培训的医生必须在国内服务5年后,才能获得文凭。拉马今年3月在柏林与德国总理朔尔茨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认为需要采取措施,确保阿尔巴尼亚不会成为花钱给德国医疗保健系统培养人才的冤大头。这一幕也让人想起,3年前,时任德国卫生部长斯潘试图大量引进塞尔维亚护士到德国工作。当时,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愤怒地对斯潘说:“我不想让你来塞尔维亚接走我的姐妹们。”
(本报柏林8月7日电 本报驻柏林记者 王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