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二十四节气之一,这个时节,一年中阳光最毒辣,湿气最重,“湿热交蒸”在此时达到顶点。农村“双抢”往往在大暑前后半个月左右。“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乡亲们顶着高温酷热,抢收早稻,抢栽晚稻,为全年稻谷满仓抢农时。
记忆中,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扯着嗓子叫我们起床去割禾。尽管总是睡不够又全身酸软,但还是硬着头皮一骨碌爬起。“沙沙沙……”挥舞着镰刀,一排排金灿灿的稻谷齐刷刷地倒下。上午八九点钟,割完一丘田,回家吃早饭。随后,大人们又马不停蹄地扛起打谷机,挑起箩筐往田里赶,小孩则提着热水瓶,到村头那口古井边打井水,有时还抱着两个西瓜。
“吱咯吱咯吱咯……”双手紧紧握着稻谷一端往打谷机里伸缩并不断翻动,一只脚使劲踩打谷机的踏板,约四五十分钟装满一桶。用簸箕把谷子舀出,再用竹筛筛一筛。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时就歇一会儿,喝两瓶盖井水、吃一块西瓜解解渴。半天下来,早已精疲力尽,但还要用箩筐把谷子挑回家。有时室外温度高达40℃,路面热得发烫,也得打着赤脚挑着100多斤的谷子在上面行走。
有一次,我割禾时不小心割到左手小拇指,足足有半寸深,鲜血直流,我吓坏了。正在隔壁一丘田里忙碌的乡亲从田埂上找来一种不知名的草药敷上,立马止住了血,也不那么痛了,真灵!40多年过去了,那疤痕还在。
12岁那年,我开始试着扛打谷机。也许打谷机的重量超出了稚嫩的肩膀可承受的范围。走着走着,我的脚一拐,瘦弱的身躯像青蛙那样扑倒在田埂上。父亲当时吓蒙了,至今仍记得这一跤。
“赤日几时过,清风无处寻。”又热又闷又累,忙活了五六天,总算把早稻收完了。接下来就是栽晚稻。我们每天天不亮就赶到田里拔秧。一次,拔了一会儿,便觉得脚上痒痒的,用手一摸,发现几只吸得鼓鼓的蚂蟥粘在脚上,用手反复拍扯,鲜血随即涌出,赶紧用稻草扎好。后来母亲用蛇皮袋内胆给我们兄妹做了几双脚套。
“双抢”最怕遇到雷暴雨天气。有时中午两三点钟刚刚放下碗筷,想眯一会儿,突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全家赶紧齐出动,一路小跑赶到晒谷场,抢收早上挑出去晾晒的稻谷。
“双抢”期间,最快乐最惬意的时光,当属天黑后、晚饭前。此时,大人、小孩会不约而同地汇聚于天然泳池——蒙河,在这里洗澡消暑。一些调皮的孩子从有着440多年历史的辉江古桥上纵身一跃,跳入河中,随即与同伴打起水仗来。晚饭后,搬张竹床到屋外,与星光作伴,脑袋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记不清几岁就能摇头晃脑地背诵这首《悯农》,但那时是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真正对这首古诗有了深刻的理解,是在经历了“双抢”之后。
(作者:何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