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出版人汪孟邹的精神底色

  【光明书话】 

  早年我曾写过一篇《“亚东”掌门汪孟邹》，发表在《出版广角》，后收入《老出版人肖像》（江苏教育出版社2003年），深知要写一本汪孟邹的传记或专题研究是何等不易。现在看到林英所著《中国出版家·汪孟邹》，第一感觉是终于有了这样的一本书，尽管来得有点迟。读书要读其长，这部书的优长在以下几个方面。

布局的把握较为得体

  对于这样一部比较难写的传记著作，在大的布局上，比较年轻的作者采用两个手法相结合的方式来状写人物。一是采取了纵横交错的写法。全书共七章，纵的写法有四章，横的方面有三章。纵的方面追寻汪孟邹的足迹，勾勒其一生长达五十年的出版生涯与业绩。横的方面展开书写汪孟邹的方方面面，主要是友谊与出版，经验与教育，书业以外。对于人物传记来说，这样的写法虽非主流却也有作者的道理，也许是历史上的出版人物留下的传记资料太少不得已的缘故，但作者倒是把握得比较好。二是采取以事系人的写法。作者采取通过说事来说人的手法写这部传记。汪孟邹为新书业的一生做了两件事，一件是芜湖科学图书社，另一件是上海亚东图书馆。这是汪原放归纳的。陈独秀也是这样看的，他在芜湖科学图书社20年纪念的题词中说，这些年，汪孟邹做了一件事即亚东图书馆，他陈独秀自己也做了一件事即《新青年》。陈独秀将两件事并做了一件事。作者明白，要写汪孟邹，只要把这两件事说清楚就可以大功告成。在作者看来，第一件事只是第二件事的铺垫与预演，故只用一章，第二件用了三章的篇幅。这样的处理是得体的。

叙述清晰和细腻

  着力发掘汪孟邹的精神内涵，叙述清晰和细腻，是本书最大的优点。作者的用力点在发掘汪孟邹的“热烈的革新精神”“热烈的革新感情”。这一句话本是陈独秀对汪孟邹从绩溪到芜湖创办科学图书社的评说，原话是“孟邹以毫无商业经验的秀才，跑到芜湖开书店，实在是盲目的行动；然而当时为热烈的革新感情所驱使，胡胡涂涂，做到现在的状况”。作者对“热烈的革新感情”做了一点文字的改动，为“热烈的革新精神”,这一改内容明显有所提升。作者并认为这是汪孟邹“一生的精神底色”，也是他“一生做人做事的立足点与原动力”。作者指出：“唯有理解了这一点，才能真正理解芜湖科学图书社和亚东图书馆中汪孟邹的精神寄托与理想追求，也才能真正理解汪孟邹这个人。‘热烈的革新感情’，不仅是他高蹈的理想与旗帜，更是他一生脚踏实地之践行。”我曾经反复斟酌，将其早年的一种意识与行动，作为一生的精神主旨，这是不是有点拔高，最后还是认定作者自有其道理在。

  这部著作对汪孟邹与亚东图书馆的历史线索勾勒得很明白。作者长于资料的整理归纳，如“亚东发行的杂志”，作者通过近40种杂志名录，分析其与亚东的思想倾向及其与新文化的关联。读第六章《亚东版标点白话小说序文一览表》，也感到作者对于每个问题都尽可能地做到详尽，体现出女性作者的细腻。这样的整理，相信对于今天的出版从业人员也不无启迪。亚东最重要的人物关系是汪孟邹与陈独秀、胡适、章士钊的关系。我注意到作者用专门的小节来论述与他们的关系。对汪孟邹与胡适的关系，作者下了功夫，世人多注意于胡适给亚东的助益，作者另有别见，认为汪孟邹对于胡适的帮助是同等的，并且比较详细地作了叙述。在作者的叙述中，包括陈独秀也是如此，汪孟邹与亚东给予陈的帮助也是对等的。作者在结语中更认为，汪孟邹对陈独秀的意义，还有待进一步发现。这样的研究，突出了汪孟邹的出版主体性作用，揭示了一个历史的事实，即出版人在历史的风云中也并不是不可能成为立于潮头的人。

  如果要说出本书的不足，可能是本书所依据的主要是少数几种出版物，第一手原始材料还不够丰富。这个不足大概由两个原因所致，即现存汪孟邹的资料并不十分丰富（当然还有发掘的空间，如汪原放的有关亚东的回忆录，还有近百万字未经整理），本书又写于疫情发生的几年间，广泛的采集受到局限。第一手原始资料的发掘不够，也是这一套丛书普遍性的不足。不好苛求。

  严格说起来，本书并不是一部完整的传记作品，说介于传记与专题研究之间或许更为准确。这一套由35本书组成的“中国出版家丛书”，大多如此。故而我意以为，读者不宜将这套丛书作为严格的传记作品看，才能真正地识得包括本书内的这一套丛书的巨大价值。

  （作者：王建辉，系华中师范大学文化传播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