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成乡愁记忆 试问路在何方

  【记者连线】

  巴黎12区，一条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上，有一个生产和销售八音盒的小店。所有的八音盒均为店主按传统工艺手工制作，销售价格从145欧元一直到数千乃至上万欧元不等。店主骄傲地对记者说：“我的作品，有些堪比博物馆级藏品。”的确，用“钥匙”转上几圈上弦后，八音盒就能够连续奏出三首舒伯特的曲子，加上精致漂亮的木质外壳和雕刻精美的金属配件，这当然应该称作艺术品，而不是简单的旅游纪念品。

  法国有数量众多的手工业店铺。除了生产八音盒这种接近手工作坊金字塔顶端的制作之外，还有大量与民生紧密相关的行业。譬如，不卖工业加工成品而卖自己小作坊制作品的肉食店、面包甜品店、奶酪店，有自己生产诀窍和配方的小面粉加工厂，修锁配钥匙兼顾其他小修小补的小修理店，旧家具翻新修理店，等等。这些行业虽然门槛不是特别高，但是有一定的技术含量，一般以师徒传授立业，靠前店后厂经营。从商业业态来说，大都是个体户，也有小微企业。

  这些星罗棋布的小店小铺或流动的服务货车，为城镇和乡村的生活提供了巨大的便利，同时也吸纳了数量众多的就业人口，一个小店小铺就支撑着一个甚至几个家庭的生计。充满烟火气、市井生活氛围浓厚的小店小铺，常常成为城镇的魅力所在。一位法国旅游界资深人士说，法国有些小地方并没有哪怕一处世人皆知的旅游点，也没法跟某段历史、某个事件相联系，从而成为历史遗迹，但就是这些充满人情味的生活气息，加上保护良好的老房子、老街道，铸就了这个地方的灵魂，吸引大量的游客和投资客前去游览、观光，甚至安家、创业。说起这些地方，这些外来人通常的形容是：有人情味，有烟火气，生活方便，配套齐全，人们互相都认识等。

  但是近年来，由于生活节奏的加快和生活方式的改变，特别是生产生活成本的不断飙升，越来越多的小手工艺人感到压力巨大、难以为继，甚至后继无人。据官方估计，整个法国每年约有28万家类似的手工作坊想要转让，或者是因为老作坊主人退休、搬家，或者就是因为店家经营困难而不得不改行。

  而这28万家待价而沽的手工作坊中，有四分之三根本找不到下家。越来越多手工作坊的主人面临着自己将成为“最后一代”的窘境，也就是如果自己不干了，则店铺将彻底关门消失。究其原因，一是经营成本太高，尤其是欧洲能源危机以来，电价居高不下。据法国国民经济统计院的数据，2022年有42000家中小企业倒闭，比前一年增加了50%，其中有数量众多的小面包甜品店。另据报道，很多小酒吧都停止售卖生啤酒，只卖瓶装啤酒，咖啡机也由大改小，原因无非是省电、降成本。同时，人力、设备等整体成本上涨，要接盘就不得不全盘考虑、慎之又慎。二是学习成本太高。要想成为这些行业的从业者，往往需要花费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认真做学徒，这样的学徒生涯和学习环境，令现在的年轻人望而却步。

  专家认为，要挽救和维持这些行业，政府可以在税收政策、人员培训、再教育领域提供更多优惠，做出更多努力。也有人认为，工业化不仅是趋势，也提供了挽救这些手工业的现实办法。比如，比利时专门的面包甜品店如今越来越少了，老百姓都去超市买。面包甜点师们把自己的工作纳入大超市系统，成为大工业链条上的一部分。

  反对者则发问：那能一样吗？试想一下，在各地任何一个超市里的面包甜品柜台或肉食柜台，买到的都是同一个卖相甚至同一个味道；老家具不再能小修小补，旧了坏了就一扔了事，什么东西都是一次性成型制作加一次性使用消费······“那我们跟美国式的消费主义还有什么区别？法国还有什么魅力？”反对者义正词严地表示。

  （本报巴黎2月6日电 本报驻巴黎记者 何 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