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
进入冬季,北方土地里生长的,大多是翠绿的冬麦和风干后灰突突的玉米秆。
通往乡村的路上,透过车窗,可以看见两边梯田里铺满了一地地的冬麦。麦苗离地约莫五六公分,喜人的绿色沿着平整的梯田流淌,灌满整个山峦,给略显单调的冬季平添了几分浪漫。接连路过几个村庄,总能看到农民在村口三三两两地有说有笑——他们和冬麦一样,在享受冬日的安闲。
这不禁让我回想起儿时种冬麦的时光。
“白露前,快种麦”,说的就是种冬麦,秋末冬初播种,春末夏初收获。秋收过后,平日里繁忙的农事基本杀青,村里人就开始翻腾闲置的土地,为种植冬麦做准备。路边的田地里,犁过的土地被打磨得细腻平整,上面等距离间隔堆砌着一个个小土包,那是农村的土粪。这些粪被各家用架子车送到地里,堆成馒头状,上面再覆上一层土,并用铁锹拍打得严严实实。老家的人唤这个过程为“压粪”。待到种植冬麦时,再把这一个个土包掀开,均匀地扬散在地里,让土粪和化肥一起为小麦提供养料。
播完种,就是等待出苗。在严寒逼近的冬天里,一块块刺眼的绿冒了出来。家乡的土地都是山地,这儿一块块,那儿一片片,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在缺少绿色的冬天,为山村增色不少。待到大地彻底封冻,冬小麦的根就牢牢地扎在了土壤深处。
这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圈养在家许久的山羊、猪、鸡等家畜家禽突然得到了自由,被允许在村庄附近的麦田里尽情地啃吃嫩绿的麦苗。但要是在平时,不要说吃麦苗了,就连踏进田地半步都不准。然而,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经验告诉我们,此时让牲畜吃去已经长得很高、裸露在地表的麦苗,不仅不会影响麦苗的生长,还能防止冬季气温突然变暖导致麦苗过快长高。不得不说,这正是人类在与自然和谐共生中获得的经验。
随后,一场大雪的到来自然而然地终止了这和谐的场面。“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对于庄稼人和冬麦来说,漫长的冬季里,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场雪来得实惠。这时的打麦场还很寂静,但也堆满了大小不一、形状迥异的草垛。有方方正正的,俨然一座小平房;有浑身圆圆、顶端尖尖的,恰似一个圆柱体;还有高低不一连在一起的,此起彼伏,有如连绵不断的山脉。冬去春来,想必来年的麦场又会充盈着丰收的喜悦笑声。
行车路上,眼前一次次飞快地掠过这些严寒里越发翠绿的冬麦,内心深处油然生出几分感动和敬佩,没想到庄稼的一生竟然如此不同寻常。走过四季,亲近土地,才恍然明白:如果不想让大地忘记,就必须给大地留下些什么。
(作者:蔡文刚,系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彭阳县纪委监委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