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
学人小传
王子今,河北武安人,1950年12月生于哈尔滨。历史学家。1982年毕业于西北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获历史学学士学位;1984年毕业于西北大学历史系中国古代史专业,获历史学硕士学位。先后任教于中共中央党校文史教研部、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2017年被聘为中国人民大学一级教授,2021年获“中国人民大学荣誉一级教授”称号。2018年12月至今,任西北大学史学部主任。曾任第六届、第七届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香港科技大学人文学院访问教授、南京师范大学鸿国讲座教授、重庆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历任中国秦汉史研究会第十一届、第十二届、第十三届会长,现任中国秦汉史研究会顾问、中国河洛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从插队知青、铁路装卸工到大学生,从大学教授、学科带头人到中国秦汉史研究会会长,王子今教授的学术道路一步一个脚印,不断向前延伸。他用自己的才华、勤奋和丰硕成果,铺就了一条多彩的学术轨迹。
“母亲,给我以强力的支持”
1977年,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年。
这一年高考,规定的报名年龄是25岁以下,同时也招收高中1966、1967届毕业生。
只读过初中的王子今,已经27岁,超过了报名年龄,而且当时已到西安铁路局机关工作,正在参加一线劳动,也不大愿意请假备考。
不过,报考条件中还有一条,“对实践经验比较丰富并钻研有成绩或确有专长的,年龄可放宽到30岁”。王子今的母亲鼓励他说,决不能放弃这次最后的机会,一定要报名,努力争取一下。王子今听从了母亲的嘱咐。他对报名处的工作人员说:“请你给我报上吧,如果被刷下来,我就认嘛!”
经过一个多月的突击复习,当年12月9日至10日,王子今如愿参加了高考。他报了四个志愿,分别是北京大学考古学专业、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业、武汉大学图书馆学专业和西北大学考古学专业,最终被第四志愿录取。
大学校门为他打开了,王子今跨过了人生的第一道高坎儿,在历史研究的漫漫长路上,迈出了第一步。
回想40多年前这次重要的人生选择,王子今十分感慨:“有人说,最应当感谢的,是提出恢复高考建议的那位大学教授;也有人说,最应当感谢的,是做出恢复高考决策的国家领导人。对于我这样一个得到了迈进大学校园机会的普通青年来说,深心以为最应当感谢的,是鼓励和支持我走上学术道路的亲爱的母亲。”
王子今的母亲叫王慎之,河北武安人,1925年出生,1941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长期从事教育、青年和新闻宣传工作。她虽然没有读过大学,也没有机缘直接参与学术活动,但她尊重学问、向往学术,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远大志向,做一个有学问的人。
1981年,大学毕业前夕,王子今又一次面临选择:要不要考研究生?他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好多同学也都没报名,直接参加工作也挺好,考不考无所谓。
母亲又一次鼓励他,争取继续攻读研究生。为了减轻他的顾虑和负担,让他更好地复习备考,她把刚刚一岁多的孙女接到北京,放在自己身边亲自照料。王子今完成最后一门考试的当天,母亲又把他女儿送回了西安。
王子今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天在西安火车站的月台上接到母亲和女儿时的场景。那个瞬间,他更深切地体会到母亲对他的恩情和期许。
这一年,王子今顺利考上了西北大学历史系林剑鸣教授的研究生,开始从事秦汉史研究,打开了通向史学天地的一扇大门。
从王子今上大学开始,母亲就订阅了《考古》等学术杂志,还购买了《十三经注疏》《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文选》《四库全书总目》等文史书籍。这些书刊不仅是她自己的爱好,更多的是为了帮助儿子顺利进入历史研究的殿堂。“许多书籍的扉页上,都印有母亲的名章,至今鲜亮醒目。每当翻看它们,总会眼含泪水,思念无已。”王子今感动地说。
1985年年初,刚刚研究生毕业的王子今,来到北京进入中央党校工作。这一年,他的母亲也离休了,有更多时间投入对文史的爱好之中。在她的邻居、著名学者王利器先生的建议下,王慎之开始辑录和研究竹枝词。
竹枝词是由古代巴蜀民歌演变而来一种诗体,以表现民风民俗、地方山水为主,不像格律诗那么讲究句式和音韵的严整,更贴近百姓生活。唐代文学家刘禹锡发现这类民谣很有文学价值,便收集和仿写了一些竹枝词,后代文人纷纷效仿,延续到清代更是盛行一时,尤其江浙一带的文人,几乎都会写自己家乡的竹枝词。
竹枝词的魅力,深深吸引了王慎之。从此往后,她十余年如一日,每天带着面包和水,一早就从家中出发,乘公交到文津街上的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搜集竹枝词,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闭馆才回家。
受母亲这位“竹枝词迷”感染,王子今也倾力参与其中,母子二人共同书写了一段携手整理、研究竹枝词的佳话。
1994年,王慎之69岁,他们母子共同辑录的《清代海外竹枝词》正式出版;2003年,王慎之78岁,由王利器、王慎之、王子今共同辑录五卷本的《历代竹枝词》出版,次年获得中国图书奖;2009年,王慎之84岁,母子又合著出版了《竹枝词研究》。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13年了。我内心以为,母亲给我以强力的支持,我学术中的一些思路、一些文字,是来自母子亲情的长久记忆。母亲的教育,是我走到今天的方向性引导。她的爱护、指导和激励,是我永远的生力资源和进步动力。自己的学术努力,是在继续实现她的心愿;自己的学术进步,是她的另一种形式的生命延续。”王子今动情地说。
“他的学问,就好像关公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那样厚重有力”
“学界中人尊称子今教授为‘子老’,表达的是由衷的钦佩, 这也说明他的学术成就得到了学者的认同。”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孙家洲说。
论著和论文,是学者发表学科研究成果的基本方式,最能代表一个学者的学术水平和学术思想,反映一个学者的研究方法和学术境界。
几十年来,王子今先后主持并完成一系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重点项目以及多个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出版著作60余部,发表专业论文860余篇,发表其他各类学术文章420余篇。
“才高八斗万卷书,飘然不群酒中仙。”在王子今70岁生日那天,宋史专家李华瑞用这两句话评价王子今,“最能体现子老治学、为人的,就是他的文章和他的酒。”
“才高八斗”,出自魏晋的典故,谢灵运说曹植是八斗之才:“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飘然不群酒中仙”,是借用杜甫赞美李白的诗句,“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李华瑞认为,王子今在学术上有自己的独到特点:“他读书多,兴趣点也多,秦汉的交通、儿童、性别、称谓、民族、边疆、生态和人物等问题,他都感兴趣。尤其是他的视阈宽广,这来自他对现实社会的观察,今天但凡有社会热点,他总能在历史上找到可以关联、比照的种种蛛丝马迹。”
“我们要做什么样的学问?首先就是要培养兴趣,要有敏锐的视角。这些从哪儿来呢?来自观察社会、观察现实。”李华瑞常鼓励学生以王子今为楷模,“历史是昨天、前天,也是今天,在不同的每一天,既有相似的聚焦,又有常新的赓续,历史研究者应该像子老这样,从历史中发现和捕捉令人耳目一新的话题或问题,使得研究别开生面,颇有‘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之感。”
通过深入考察秦汉社会生活,王子今写出了以儿童为主题的专著《秦汉儿童的世界》,丰富了学界对古代社会具体面貌的认识。比如,他注意到汉代常有以“子孙”为人名的现象,搜集了51条与此有关的汉镜铭资料,归纳出汉代“宜子孙”观念与尊贵、长寿、富有、恩爱、美好、平安、吉乐等人生诉求的组合。王子今指出:“从这些信息,我们可以推想汉代民间普通人群的愿望,这些人生期望与‘宜子孙’结合,共同形成了当时社会意识中的幸福指数。”
少年吏和恶少年是汉代文献中常见的内容,但以往的研究关注得很少。在《秦汉儿童的世界》中,王子今专门考察了秦汉时期的青少年参政与犯罪问题,对这两个习见却未被重视的历史现象进行了深入研究。比如,关于少年吏,汉武帝时的名将霍去病18岁即为天子侍中,在抗击匈奴的战争中战功显赫,但是对于下层士卒却缺乏应有的同情和爱护,王子今认可司马迁对霍去病的评价“少而侍中,贵,不省士”。虽然少年为吏有可能存在一些弊端,但他也发现:“较早接触行政实践,对于锤炼管理能力也许是有积极意义的。有此种经历的少年吏,许多后来都成为治国名臣。”通过这些个案研究,王子今所要观察的,是汉代政治生活中的一种特殊现象,从汉代少年所承担的社会责任和所发挥的社会作用察知当时人的精神风貌,认识当时社会的时代精神,“同时,也可以深化对当时吏治之基础的理解,而中国传统政治形式的有关特征,也可以得到更为真切,更为生动的说明”。
“子今教授很善于抓题目,也很善于将这些题目放置在秦汉历史的大背景中予以考察。”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彭卫说。
王子今研究历史是从学习考古起步的,这给他的学术风格打上了鲜明印记。“以考古学为基础,使子今教授在中国古代史研究领域具备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他的若干研究成果,都带有考古学的视野、考古学的方法、对考古资料的诠释与运用。”孙家洲评价说。
长沙出土简牍,是一批年代自战国至三国时期的文物,其所载录的文字包含了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2017年,王子今出版专著《长沙简牍研究》,这是他以考古之功研究历史的代表作。例如,收在书中的《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有关“鹿”的文字资料与梅花鹿标本》一文,从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签牌、遣策上有关“鹿”的文字入手,进而讨论梅花鹿的骨骼标本,再进一步对鹿的生活习性、汉代的猎鹿风俗和梅花鹿分布区域变迁等问题做了更深入的研究,可以视为生态史考察的典型案例。
“这篇论文真可谓小中见大,思路开阔。说实话,我曾在湖南省博物馆整理研究简帛十多年,对他讨论的这几块简牍材料相当熟悉,但从没想过可以这样深入地展开研究。”湖南大学岳麓书院教授陈松长说,“子今教授擅长从看似很细小的问题入手,研究出很有深度和广度的结论。”
王子今为人宽厚、幽默,这也体现在他的学问之中。20多年前,他曾写过一篇名为《崔家的豆瓣酱——漫说译之不易》的文章,主题是讲翻译成外文的中国古文献回译为中文时容易出现的差错,纠正了几部较有影响的学术译著译文的失误。2021年,他又发表《关于“仙人王子今”——海外汉学论著的“古文词”汉译》,文中提到,一部译著把古人“王子晋”误译为“王子今”。今人王子今写“古人王子今”,读之令人忍俊不禁。
“这种商榷性、批评性的文章,难在如何掌握话语尺度。就效果而言,用语的技术性处理,几乎与批评者的动机同样重要。一旦处理不当,就容易形成批评者与被批评者之间的意气之争,造成有违学术批评初衷的负面影响。子今教授的高明之处是,通篇语气平和,对原译者的尊重之意贯穿始终。我想,众多读者和被子今教授指出了失误的原译者,都可以感受到他作为批评者的善意与厚道。”孙家洲说。
“子今教授在很多方面都有建树。这建树不是简单的专著多,细细读他的作品,总有一种势大力沉的感受,很有分量。”中国秦汉史研究会秘书长赵凯把王子今的治学风格比喻为“关公舞刀”,“我很荣幸,在中国秦汉史研究会兼职多年,有比较多的机会向子今教授请益,‘从长者游’。他的学问,就好像关公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那样厚重有力,他舞起刀来,沉稳而又灵动,轻松驾驭历史研究。”
“将秦汉史研究置于整个古代史的大视域中”
经过先秦时期漫长的积淀,中国历史进入秦汉时期。从秦始皇实现统一至曹丕代汉,这近四个半世纪的文明进程中,最显著的历史标记是帝国的成立和汉文化的繁荣。王子今深深沉浸在这段历史中,把秦汉交通史作为他深耕细作的重点研究领域。
从1981年开始做硕士论文《论秦汉陆路运输》算起,王子今研究秦汉史已有40多个年头了。谈及王子今的学术成就,孙家洲深为钦佩的,就是他这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韧劲:“围绕着秦汉交通史这个课题,他投入40多年的时间和精力,持续不断地推出如此众多的高质量学术论著,直接带动一个个学术热点的形成——如此学术景观和学术能量,在当今的历史学界,实在是罕见的。”
考察秦汉时期的政治活动及其随后的政治功绩,不能忽略古代的交通条件。
20世纪八九十年代,王子今数次与友人徒步考察秦直道南段,并以多种交通方式,对武关道遗迹、傥骆道遗迹、子午道秦岭北段遗迹等进行实地考察。
1984年4月,王子今靠着一辆自行车,从西安骑行商南,往复考察武关道。这条秦汉魏晋时期的古道,又名商山道,是古代长安经蓝田、商州通向南阳、邓州、荆襄,以至江南和岭南的交通要道,白居易在《登商山最高顶》一诗中这样写道:“高高此山顶,四望唯烟云。下有一条路,通达楚与秦。”当年,刘邦就是从此入关。
随后,王子今与友人又以骑摩托车与步行交错的方式,实地考察了傥骆道,这是由长安经由秦岭通达汉中、四川的又一驿道。后来,他们还步行考察了秦始皇直道淳化至黄陵段。“秦始皇直道,是从北边长城防线通向关中行政中枢的交通大道,是最高等级的工程遗存,可以看作秦政的纪念。”王子今说。
考察行程颇多艰苦。烈日热汗,蚊虻侵扰,同行者多年之后仍记忆犹新。
“昨看艾蒿店,今在兴隆关。麻湾饿饭处,一别十八年。”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张在明写下的这几句诗,是对1990年8月与王子今等人一起考察秦直道的回忆,“麻湾饿饭”说的是因为没饭吃,他们一行人曾在黑麻湾林业站乞食。以这些考察成果为基础,王子今与友人合写了《古武关道栈道遗迹调查简报》《陕西丹凤商邑遗址》《子午道秦岭北段栈道遗迹调查简报》等文章,发表于《考古与文物》《考古》《文博》等刊物。王子今还撰写了《秦汉交通史新识》《秦汉交通考古》《战国秦汉交通格局与区域行政》《秦始皇直道考察与研究》《芝车龙马:秦汉交通文化考察》等论著。
王子今的《秦汉交通史稿》,是第一部全面考察秦汉交通史的权威著作。史学界认为,他的研究不仅穷尽和吃透了浩繁分散的传世文献,而且十分重视对考古材料的发掘和利用,并做了大量实地考察,这使得他对秦汉交通史的研究能够超越前人,脱颖而出。
1994年,作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的研究成果,《秦汉交通史稿》由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出版。2013年,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了增订版。2020年,经再次增订,此书被列入“社科文献学术文库”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推出。
“一本书名相同的学术专著,在26年内由三家出版社分别推出,这在学术史和出版史上是不多见的。而且,三个版本有很大不同,后出者增益甚多,篇章结构也有调整与完善。可以说,三个版本前后相承,却不是简单地吃老本,而是在同一个问题的研究上,不断有新的深入和拓展。”孙家洲评述道。
在专注于秦汉交通史的同时,王子今也在不断开拓新的耕耘领域。近些年,他的学术园地可谓百花竞放,比如,研究秦汉社会史的《秦汉称谓研究》《秦汉名物丛考》《插图秦汉儿童史》,研究秦汉思想文化史的《秦汉社会意识研究》《史记的文化发掘》《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疏证》,研究秦汉经济史的《秦汉盐史论稿》《秦交通史》,研究秦汉少数民族史和秦汉边疆史的《匈奴经营西域研究》《秦汉边疆与民族问题》等。
“他的作品很多,超过常人。这么多专著,我们就是爬格敲字也很难写出来。用一个词来形容王老师的学术路径,就是‘风卷残云’,写作速度特别快,抓住一个选题就会留下很多学术文章。”赵凯说。
“子今教授将秦汉史研究置于整个古代史的大视域中,不但上下贯通,并且打通了政治、经济、文化的关系,涉猎面极广。”李华瑞说,“他总是有一个更大的历史观照,不是就秦汉史看秦汉史。在我们的交流中,他常会问我宋史的一些问题。他不是突然感兴趣发问的,而是从秦汉史出发,观察这些问题到了隋唐、宋朝是如何发展的,或者关心隋唐人、宋人是如何看待秦汉史的。”
王子今曾写过一篇题为《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论秦始皇嬴政的统一功业》的文章。“这篇长文的标题出自李白的诗句‘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我觉得诗句表达的那种精神,也很符合子今教授的治学风格。”赵凯说,“从长时段来看,子今教授是不可复制的,按照他的路数来做学问,我们做不来。因为,我们没有他那个体格,也没有他那个酒量,更没有他那个经历。”
“他的书斋取名为‘汗室’,既是标揭自己曾是一名插队知青和装卸工,做过出大力的体力活,也是表达出继续刻苦努力的心声。在最近出版的《汗室读书散记》一书中,他就强调做学问当付出汗水、脚踏实地。”孙家洲说。
熟悉王子今的学者都了解,他治学之勤奋,也是超过常人的。
外出参加学术活动,王子今的作息时间与众不同:结束了一天的活动,别人已经安然入睡,他却开机写作起来,很晚才睡。次日清晨,他又很早起床,因为有不吃早饭的习惯,他就利用早餐时间,继续趴在电脑前钩沉索隐、文思涌泉。
2013年4月,孙家洲和王子今一同赴俄罗斯参加一个考察活动。为了尽量节约经费,他们两人同居一室。孙家洲在日记中这样记录当时的情景:
“晨间六点半,自然醒来。子今兄比我还醒得早。他怕影响我休息,一直待在床上。看到我醒来,互相一打招呼,稍事寒暄,他就开机写东西了。我也打开电脑,开始记录这段生活。在进入工作状态之前,我还给子今老兄拍了一张照片。他半裸状态下的工作照片,或许我是唯一的拍摄者。他的才华与勤奋,都让我感佩!”
“从古至今,历史研究的角度其实就是两种:一种是独断之学,即历史理论;一种是考索之功,即历史史料学。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要归结到研究史料的可信与否。”李华瑞说,王子今的学问偏重考索史实的真相,他不喜海阔天空,即使是学术会议发言也是点到为止,不做长篇大论,这与他治史的风格是一致的——多做少说。
彭卫认为,王子今的学术历程,恰与国家改革开放同步,带有这个时代历史学研究特有的精神气质,“我们这个时代的历史学,在理论和方法论上,打破了不符合学术生存和发展规律的观念枷锁,让富有创新精神的理论和方法引导着研究工作持续进展;在研究领域上,长期被冷落的社会史和文化史全面复兴,一些新的研究课题如环境史、灾难史、疾病史、性别史、儿童史等,进入了研究者的视野;在研究资料上,大量新出资料为研究工作尤其是资料相对匮乏的远古时期的研究,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子今教授的学术成就与贡献,是40多年来中国史学研究蓬勃发展的生动缩影和典型代表。”
“摄事衰年力不强,谁怜岑寂卧斋坊。青苔点点无人迹,绿叶阴阴覆砌凉。玉宇清风来处远,仙家白日静中长。却视九衢车马客,自然颜鬓易苍苍。”对欧阳修这首《景灵宫致斋》,王子今颇有几分同感:“年过古稀,渐感力不从心,更觉时不我待,一心只求清、静境界,从容读书,从容思考,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
(作者:计亚男,系本报高级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