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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2年07月29日 星期五

    新发现闻一多十四行诗一首

    作者:陈建军 《光明日报》( 2022年07月29日 16版)

      迄今为止,收录闻一多作品最全的,当推2020年12月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闻一多全集》(17卷)。但所谓“最全”毕竟是相对而言的,这套全集仍漏收了《〈高禖郊社祖庙通考〉跋》等部分作品。新发现的闻一多的一首十四行诗,也未收入全集。

      这首诗发表在成都《中兴日报·今日文艺》1946年10月14日第18期,题为《十四行一首》,署“闻一多先生遗作”。全文如下:

      我匆匆走到门前,沉吟了一阵,

      和平布满了黄昏,一只小鸟

      忽然打我面前掠过,一翻身

      躲进了密叶,我笑了一笑。

      我也到家了!我毫不怀疑,

      早算就了那一盆水,一壶滚茶,

      种种优渥的犒劳,都在那里:

      我要把一天的疲乏都交给她。

      我推开门来,怎样?满都是寂寞!

      从里房绕到外房,没有人,分明

      什么都没变,夕阳恋着书桌,

      只没有人,只没有了她的踪影。

      出门了?许是的!想它做什么?

      可是那顷刻,那彷徨的顷刻!

      《今日文艺》编者在附于此诗之后的按语中,交代了闻一多遗作的来源并推测其生前为何没有发表的原因:

      闻一多先生在昆被害后,举世同悲。本刊编者曾恳闻氏生前至友新月诗人饶孟侃先生为文纪念。惟饶先生一以遽失知好,至痛无言;再则近十年来潜心道家修养,弃笔已久,遂就闻先生昔日信函中检其未曾发表之旧作一首见赐。

      闻先生此作,在国民〔民国〕二十一二年间,在寄饶先生函中,请其斟酌,并谓仅系“试作”性质,且觉得“商籁体的确很难”,故饶先生一直没有寄回去让他发表。按此诗为“沙体商籁”,应叶七个不同的韵。前十二行分三节,均叶交错韵;最后两行则为平韵。闻先生为表示叶了七个韵,还特别在信上加了一个附注说:“阵”“身”为en,“明”“影”为in,不同韵。“寞”“桌”为o,“么”“刻”为e,亦不同韵。其态度严谨可见。此时朱湘先生尚未投河自杀,正在大做其充满了旧词意味的十四行诗;闻先生此作形式虽极规律,文字却是道地的口语,或许也是因为不愿意打扰朱先生的旧词十四行,这首诗才没有发表吧?现在发表出来应是中国新诗史上珍贵的材料了。

      诚如《今日文艺》编者所言,这首诗的确是“沙体商籁”(莎士比亚体)。全诗分四节,采取四四四二形式,共押了七个不同的韵。

      1931年2月19日,闻一多在致陈梦家信中专门谈到商籁体问题。他认为,十四行和韵脚的布置,是必需的,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条件。“有一个基本的原则非遵守不可,那便是在第八行的末尾,定规要一个停顿”,用标点“。”或“与它相类的标点”。在他看来,“最严格的商籁体,应以前八行为一段,后六行为一段;八行中又以每四行为一小段,六行中或以每三行为一小段,或以前四行为一小段,末二行为一小段。总计全篇的四小段,……第一段起,第二承,第三转,第四合。……‘承’是连着‘起’来的,但‘转’却不能连着‘承’走,否则转不过来了。大概‘起’‘承’容易办,‘转’‘合’最难,一篇的精神往往得靠一转一合。总之,一首理想的商籁体,应该是个三百六十度的圆形;最忌的是一条直线。”(一多:《谈商籁体》,《新月》月刊1931年4月第3卷第5、6期合刊)且不说闻一多的“试作”是否是“一首理想的商籁体”,但他无疑是以严谨的态度,按照“最严格”的标准来创作十四行诗,其对起承转合结构章法的运用尤为成功。黄昏时分,诗人怀着喜悦、期待的心情匆匆赶回家(起)。未进家门前,他满以为像往常一样,“她”会用“一盆水,一壶滚茶”等“种种优渥的犒劳”,消除他“一天的疲乏”(承)。可推开门后,“什么都没变”,却“没有她的踪影”(转)。顷刻间,一种“寂寞”“彷徨”的情绪涌上心头(合)。诗中的“她”,是指闻一多的妻子高孝贞(即高真)。

      闻一多所作十四行诗,留传下来的还有一首《回来》:

      我急忙的闯进门来,喘着气,

      打算好了一盆水,一壶滚茶,

      种种优渥的稿〔犒〕劳,都在那里:

      我要把一天的疲乏交给她。

      我载着满心的希望走回来,

      那晓得一开门,满都是寂静——

      什么都没变,夕阳绕进了书斋,

      一切都不错,只没她的踪影。

      出门了?怎么?……这样的凑巧?

      出门了,准是的!可是那顷刻,

      那彷徨的顷刻,我已经尝到

      生与死间的距离,无边的萧瑟:

      恐怖我也认识了,还有凄惶,

      我认识了孤臣孽子的绝望。

      《回来》原载《新月》月刊1928年5月10日第1卷第3号,也是写诗人回到家中不见妻子时油然而生“恐怖”“凄惶”“绝望”的心绪。《回来》与新发现的十四行诗内容相似,语句多雷同,韵式一样,前十二行也是用交韵(奇数行和偶数行各自押韵),但分节和所押的韵有异,完全可以视为两首不同的诗。

      1928年4月,闻一多在写给饶孟侃的信中说:“昨天又试了两首商籁体,是一个题目,两种写法。我也不知道那一种妥当,故此请你代为批评。这东西确乎不容易。正因为不容易,我才高兴做它。”(《致饶孟侃》)闻一多所说的“一个题目”的“两种写法”,很可能指的就是《回来》和新发现的这首十四行诗。《今日文艺》编者在按语中称,饶孟侃“遂就闻先生昔日信函中检其未曾发表之旧作一首见赐”。所谓“昔日信函”,很可能就是指这封信。如此,新发现的这首十四行诗当作于1928年,而非《今日文艺》编者所说的“民国二十一二年间”。

      闻一多写给饶孟侃的这封信,未附“两首商籁体”。大概饶孟侃把他认为更为“妥当”的一首寄回给闻一多在《新月》月刊上发表了,而另一首则在闻一多殉难后提供给了《今日文艺》编者。

      (作者:陈建军,系中国闻一多研究会会长、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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