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应该是民族和文化的大熔炉”

  记者是在比利时布鲁塞尔中国文化中心举办的文化活动上与卡罗琳娜结识的。卡罗琳娜从波兰来到西欧已经30多年，在欧盟工作也快20年了，她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我在社会主义时代的波兰出生。二战结束后，波兰的基础设施遭到彻底毁坏，波兰人的生活非常贫困。我的家在波兰南部山区，离捷克边境30公里，距臭名昭著的纳粹奥斯维辛集中营只有60公里。波兰在我记忆中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商店和排队的人流。我还记得小时候在形状如同火柴盒般的大楼前的空地上玩耍，有人喊“卖吃的了！”，所有的孩子都马上跑去排队。这就是当时东欧国家的普遍生活写照。

  尽管青少年时代缺衣少食，但我并不觉得有多么悲伤、多么艰难，大家过得都还可以。我妈妈是中学教师，爸爸在为菲亚特汽车提供配件的工厂当工程师。那时候，波兰人的邻里关系非常融洽，你家没咖啡了从我这里拿，我家有事邻里也会来帮忙。我很遗憾的是没有好好学习当时波兰“唯一的外语”——俄语。俄罗斯文化博大精深，文学、艺术、音乐、芭蕾、诗歌都是欧洲乃至世界文化的瑰宝。当时我们视俄语为“强加的语言”，对俄罗斯有逆反心理，想学西方音乐，学英语。俄乌冲突爆发后，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全方位制裁，俄罗斯文学书籍和艺术不许接触，连俄罗斯艺术家在欧洲其他国家的演出都受到制裁。在西方人眼里，不仅国家有国界，文学、艺术、音乐、舞蹈也被人为地按照西方的价值观加以限制，我觉得这不是现代文明社会应有的做法。

  我从波兰大学毕业后到英国待了7年。2003年，我爸爸打电话告诉我，波兰要加入欧盟了，他建议我参加欧盟公务员考试。我虽然没有读过国际政治，但我经历丰富，会好几种语言。那时，我的欧盟基础知识都是通过网络学来的，结果顺利地通过了欧盟公务员考试。现在的欧盟已经扩展到27个成员国，欧盟的重大决定都是由参加欧洲理事会峰会的各成员国首脑作出的。27个成员国的历史、文化、经济发展程度和利益需求不尽相同，因此他们在开峰会时都各自打着小算盘。欧盟的传统和规则是“协商一致”，也就是说，一项重大决定只要有一个成员国不同意也不能通过，布鲁塞尔只是一个讨论平台。

  我觉得，现在欧盟之所以饱受诟病，并不是因为受到2004年入盟的中东欧成员的拖累，而是欧盟自身存在问题，需要进行改革。欧盟的问题是缺少透明度、官僚主义严重、办事效率低，应该让成员国公民更多地了解欧盟机构的运作，告诉大家欧盟实施的具体项目和投资数额。但可惜的是，欧盟高层缺乏管理能力。比如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初期，欧盟成员相互争斗，抢夺疫苗，经过多次峰会协商才达成一致。面对俄乌冲突，欧盟为了“政治正确”而一边倒地偏向乌克兰，一些成员国还为乌提供了大量军事装备，火上浇油。我觉得，欧盟各成员国都有责任为了欧盟的团结和统一作出妥协和奉献。欧洲联合是我们父辈的理想，欧洲联合让我们在几十年内避免了再次经历战争涂炭和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悲剧，维护和珍惜和平是我们的首要任务，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振兴经济、增加就业，共同应对全球气候变化和世界范围的流行性疾病。欧洲应该成为民族和文化的大熔炉。

  布鲁塞尔是“欧盟的首都”，在这里可以见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感受到各种文化，欣赏到各种艺术流派。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离欧委会贝拉蒙大厦不远的布鲁塞尔中国文化中心。我以前并不了解中国，觉得中国应该和当年的苏联或者波兰差不多吧。这几年，我经常去中国文化中心，有时还带上女儿安娜。中心举办了许多文化、艺术展览，播放中国电影，演出中国戏剧，为传播中华文化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中国春节期间，这里举办了传统手工艺展示，观众还可以亲手制作，让我认识到了一个与西方文化迥然不同的精彩文化。

  的确，有的西方人认为中国文化中心是中国政府的“宣传工具”，但我不这么认为。我们去中国文化中心看展览、电影、戏剧，是被中国文化的魅力所吸引来的。记得我第一次带7岁的女儿安娜去中国文化中心，她就爱上了中国。中国传统文化喜欢使用红色、黄色等鲜艳的颜色，对孩子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安娜在比利时的天堂动物园看到了熊猫，在中国文化中心亲手制作了熊猫玩偶，人生中的第一杯茶是在中国文化中心喝的，第一次在班级做“小演讲”时的题目也是中国。老师觉得很奇怪，我告诉老师，我们常去布鲁塞尔中国文化中心。老师说：“是吗，为什么不组织一次全班的参观活动呢？”结果，安娜的老师带全班同学参观了中国文化中心，孩子们受到了“欧委会主席般的接待”。我想现在，去中国旅行可能已不仅是我女儿的梦想，她的同学中肯定也有不少人想去中国看看。

  （本报布鲁塞尔7月26日电 本报驻布鲁塞尔记者 刘 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