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飘诗外

  册页是中国画特有的呈现形式，可集诗书画印于一体，往往在统一的主题下由画家于盈尺间将多张独幅画作组合而成，因便于翻阅与收藏，成为文人墨客案头赏玩书画的艺术形式。日前，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北京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央文史馆馆员王明明历时十三年创作的百开古诗意册页在北京画院美术馆展出，将今人的画家之心融入古人的诗境之中。

  白居易的《琵琶行》，李白的《将进酒》，王安石的《定林所居》，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王明明在创作这套百开册页时，打破了人物、山水、花鸟等题材的界限，更加强调笔墨的和谐，因而减弱了墨白对比。他以用笔为主、晕染为辅实现散淡、空寂、幽远、旷达、超逸之韵，他强调留白的运用、虚实相生的手法、起承转合的构成，以及落款印章与画面整体的相得益彰，隶书与行楷相间的诗词题跋更是丰富了画面节奏。整套册页均以清代纸墨绘制而成，自然之间，静气流溢于毫端。展厅中，古琴大家李祥霆以古琴与箫即兴创作演奏的“唐人诗意”十首萦绕耳边，为展览增添了清雅幽寂的古意。

  中国自古诗画相通，历代先贤巨匠们留下了诸多古诗意画佳作。王明明亲历了二十世纪中国画变革创新的过程，他始终认为中国画有其独特的基因、表达方式和艺术规律。2006年至2019年间，他以册页的形式绘制这套百开古诗意画，正如其所言，“我的初衷便是有针对性地置身于中国画漫长的历史源流中，去探索原汁原味的国画本源”。

  王明明坦言，创作完成这套册页对自己是一种挑战，每一幅的完成都需要具备诸多条件，工作量巨大，过程繁复。不仅要去搜集那些符合自身心性、与己产生共鸣的诗句，并从中构思富有创意的画面布局，还要在不拘泥于先贤名作范式的同时，根据个人生活阅历和体验展现自我风格，并在具象的画面中留有供人遐想的空间。

  在绘张旭的《山中留客》诗意图时，王明明反复推敲，最终决定舍弃勾线的方式，通过色墨泼洒表现“春晖”“晴明无雨”和“入云深处亦沾衣”的意境。创作刘禹锡的《秋词》诗意图时，他更是几易其稿，如何体现“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秋天的树最终被排布于画面下方，只露出些许树梢，画面大量留白，仅在左上角绘一只鹤飞起，落款则在右侧下方，给人以空灵开阔之感。在以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词作进行创作时，为了表现词人与唐氏凄楚的眷恋痴情，王明明并没有在画面中直接刻画人物，而是大胆取舍，仅将庭院中的落花场景进行描绘，为观者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以诗入画，在构思上下功夫、在构图中找特点，弱化写生带来的影响，强化诗的意境并突出独幅作品意识”，王明明深研诗词的历史背景与内涵，择诗之意境，与个人经历及情感相结合，在广漠的时空之中，与古人对话。李白的独酌《自遣》和《独坐敬亭山》，刘禹锡孤身一人“萧萧送雁群”，柳宗元的“独钓寒江雪”，陆游的“愁蹋梅花影”……都呈现出“孤寂独思”的画面。王明明坚守着艺术的寂寞之道，抱守神志以养静，去除笔墨燥气，始终追求着传统文人画中的“书卷气”，作品充满文人风骨。从展陈的构图本上那些寥寥数笔勾勒的草图，不难看出他在反复构思后落笔的一气呵成。“我最忌讳创作时留粉稿，通常只是在小草图上反复斟酌，思考成熟之后，就推着来画，这样可以做到笔笔生发。”

  在退去主持北京画院工作十八载的院长以及其他社会职务后，王明明将精力与时间专注于他所热爱的绘画艺术之中。他追求艺术的雅俗共赏，希望让更多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能够理解并产生共鸣。他崇尚中国画的平中见奇，追求中国画的远观得体、近看有味，力求笔精墨妙地表现出中国意境。

  “中国艺术中的意境是虚实相生，是情景交融。这套百开古诗意册页中有我对诗词的理解，也有我对于诗情画意之间关系的研究。这不是简单的图解式表达，而是通过转化，淡化笔墨的表现，强化意境的再现。”在谈及艺术创作者们该如何继承中国画艺术传统时，王明明表示，其要旨不仅是对于笔墨形式的转换，更重要的是对于精神内涵以及核心美学思想的继承。

  （本报记者 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