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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2年05月06日 星期五

    有一座村庄叫山尾

    作者:黄文山 《光明日报》( 2022年05月06日 15版)

      从前,“山尾”于我只是一个模糊的地名,溪之头、山之尾,可知这地方的偏僻和狭小。在我童年时它曾多次出现在父母的言谈中,在我的脑海深处是抹不去的记忆。小时候留下的印象碎片,勉强拼成了一个关于山尾的囫囵图景。我知道父亲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成家。父亲13岁时,曾在短时间里担任德化县县长的祖父过世了,他独自挑着宗祠里供给的粮食到24里外的王台镇上学。山道迢迢,一路攀岩涉溪,艰辛备尝。他中学毕业后即离开故乡,出外谋生,山尾是他人生的出发地。然而,从我懂事起,直到他去世,他再也没有回去过。他历尽坎坷,晚景如一口沉寂日久的小水塘,风也罢,雨也罢,已经掀不起多少波澜。

      母亲因家境破落嫁到了这个远离尘嚣的小山村。父亲外出工作,适逢抗战爆发,音讯断绝整整8年,她抚养女儿,侍奉婆婆,照顾小叔,独自撑起了一个家,直到父亲回来把她接到延平。对于母亲来说,山尾当然有更多值得回味的记忆。

      上山下乡回城后,我一直在福州工作和生活,父亲80岁后和母亲也迁到福州居住。那个叫“山尾”的小山村因此离我们越来越远。2021年,似乎是冥冥之中的一声召唤,我们夫妻、两个妹妹及妹夫忽然有了一个共同的动议:去一次山尾,看看父母生活过的祖屋。

      过王台镇后,小车沿着狭小弯曲的道路迤逦向前。连绵起伏的山峦下,一座小小的村落兀然出现。村庄依山而建,绿树环合,面前则是一片平展的田畴。彷徨间向路旁的村民问路,这一问,竟问出了一个远房族亲。山尾村的村民大多姓黄,这位黄姓村民十分热情,带我们踏着鹅卵石铺就的石阶,来到一处野草环簇的破旧院落,说这里就是你们家的祖屋。

      推开虚掩的大门,祖屋内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天井,几间破旧的厢房结满了蜘蛛网,显然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也不堪居住。但外墙还在,高低错落的歇山顶瓦檐,依然在诉说着昔日的风采。尽管墙上的白灰大都已经剥落,露出一道道夯土的黄色条纹,但黑瓦覆盖的翘檐起伏有致,衬着身后苍翠的山峦,加之身下花草葳蕤,依然画一般迷人。祖父曾是一名中医,还是一位乡间画家,行医鬻画,遂有了一些积蓄,于是筹划营建自家宅院。山尾的这处院落,虽然用料平常,但外观造型充满艺术感。尤其是外墙上错落有序的十几道黑色翘檐,就像一群雨燕贴着山岭飞翔。

      村里许多年轻人外出打工去了,一群老人在大樟树下打牌、聊天。这时有村民主动上来和我们搭讪,很感兴趣地问我们的来历。他们是村庄的留守者。谈起这座山村的前尘旧事,他们言语寥寥。几十年的光阴,在他们的描述中,仿佛只是风吹起的几张书页。毕竟,村居的生活太过平凡。

      一位村民兴致勃勃地带我们来到村部。这是一座二层小楼,一层是活动室,有几张牌桌,深深吸引我的是一面墙上挂着的几幅水彩画。村民告诉我们,这是美院学生到山尾村写生时留下的作品。其中一幅画里的景象正是我们祖屋那面斑驳的山墙。我在画前伫立良久,那一道道起伏有致的黑色翘檐,似乎正在无声地叙说着一个家族和一座村庄的故事。

      童年时有关这座山村的记忆,一时都鲜活起来。

      我自己,也是这群飞翔的雨燕中的一只。

      (作者:黄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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