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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1年12月24日 星期五

    大地的皮肤

    作者:乔忠延 《光明日报》( 2021年12月24日 15版)

      我把苔藓看作是大地的皮肤。

      苔藓在我记忆里一直是卑微的,卑微到将之列入小草的范畴,都觉得是高看了它。我在乡村度过了童年,那时院子和道路都没硬化,到处裸露着黄土。天阴下雨时,别说走出大门,一下屋前的台阶就会踩一脚黄泥,稍不留意便会滑个大跟斗。妈妈连声告诫,不能踩发绿的地皮,那是青苔,溜滑。那时,我是讨厌青苔的。

      炎夏日当午,火烈的太阳简直能把大地炙烤成焦土,早晨割下的蒿草一会儿就蔫了、干了,塞进炉嘴即呼呼燃烧。这当口地面上哪能搜寻到苔藓的影子!然而酷伏的天气说变就变,忽然狂风卷来乌云,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砸将下来。从地里气喘喘地跑回家的农人身上湿淋淋的,换着衣服扭头往院子里一瞅,刚刚还干裂的地皮怎么眨眼间变绿了?是苔藓复活了。换完衣服再看,苔藓已蔓延开来,院子里淡绿一片。若是连着下个两三天,那就不只是地上一片嫩绿,墙头上也绿茸茸的。好个卑微的苔藓,这是何等蓬勃的生命力!

      不久前去了一趟井冈山。一个星期里,与我们形影不离的是阴雨。雨时大时小,时紧时慢,伴随我们登山岭,涉溪流。就在与阴雨的缠绵中,我又一次领悟了苔藓的不凡。无论雨大雨小,沟壑里的溪流都是清凌凌的,不见丝毫浑浊。我的家乡则不然,只要一下雨,河流肯定是浑浊的。我们村边有条汾河,从我记事起乡亲们就把它叫作洪河。洪河的水发红发黄,很少清清亮亮。汾河就这么汩汩滔滔地流入另一条河流——黄河。黄河早先并不黄,前人称之大河。秦汉之后,农田耕种面积扩大,森林采伐力度加大,土地裸露得越来越多,大河才沦为黄河。从前,我们村边的汾河也一定是清澈透亮的。考古发现,十万年前汾河岸边不只森林繁茂,还栖息着大象和犀牛。自然植被的损毁造成了水土的流失。

      水的清或浊,除了取决于草木,我看还在于苔藓。站在井冈山上的小河边,只见雨滴落下,汇聚为细流,从绿茵茵的苔藓上流过。苔藓紧贴地皮,流水冲刷不走一星半点泥沙。可见,苔藓的有与无,多与寡,决定了河流的清与浊。就在那一瞬间,一个想法忽然跳了出来:苔藓是大地的皮肤。

      对于皮肤,专家的定义是:披覆在人体的表层、直接与外界环境接触的组织,具有保护功能。苔藓何尝不是大地的表层,不具有保护功能?这还不是苔藓的全部功能。据说许多苔藓能分泌一种液体,这种液体可以缓慢溶解坚硬的岩石,将之碎化为绵软的土壤,为其他花草树木铺设温床。

      在井冈山的这些苔藓面前,我不禁想,假若人们不曾伤害草原、森林,假若大地的皮肤完好无损,大河哪至于沦为黄河?所幸,如今炎黄子孙觉醒了,草木已经进入保护者的视野。那么苔藓呢?人们是否能一视同仁,像疼爱绿茵茵的草原、茂密的森林一样,疼爱那些长期被忽略的可爱的苔藓?

      (作者:乔忠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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