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

  【光明论坛·温故】  

  11月11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出席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并发表题为《坚持可持续发展 共建亚太命运共同体》的主旨演讲。习近平指出：“‘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最近一段时间，中国有关部门正完善落实反垄断法规，加强对国内部分行业监管。这既是推动中国市场经济健康发展的需要，也是世界各国惯常做法。”

  “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语出西晋文学家潘岳的《藉田赋》。据《晋书·潘岳传》记载：“泰始中，武帝躬耕藉田，岳作赋以美其事。”藉田礼是古代重要的农事活动和国家祭祀典礼。从周朝开始，每逢春耕时节，天子、诸侯在一块专用的土地上象征性耕耘，天子执耒耜三推、公五推、卿诸侯九推，宣告春耕开始，表达固本重农的治国方略。因为这块土地被称为藉田，所以这种礼仪制度被称为藉田礼。汉末以来，由于战乱频仍，天子藉田耕种礼一度中止。直到泰始四年（公元268年）正月，晋武帝司马炎执耒躬耕，中断已久的藉田礼才得以正式恢复。

  潘岳《藉田赋》是赋史上的名篇，它继承了汉大赋的优秀传统又加以革新。从题材上看，帝王活动是汉大赋的传统主题。潘岳以清丽典雅的辞藻、铺陈扬厉的手法，写出实行藉田礼前的准备、帝王出行的宏大规模、隆重礼仪、壮观场面，展现天子威严与恢宏气象，无论从内容、辞藻还是写法上都可以看到扬雄《羽猎赋》、张衡《二京赋》等汉大赋的深刻影响。不过与汉大赋的鸿篇巨制相比，面对传统主题，潘岳采用的是小赋的形式；与汉大赋古奥晦涩、虚构夸饰的传统不同，《藉田赋》文笔精巧洗练、典雅含蓄，同时融入细致的描写，因而既有宏阔壮丽的场面，又有帝王躬耕的特写镜头，气势磅礴而富于感染力。

  《藉田赋》是一篇歌颂性质的赋，在赋的结尾，潘岳采用“邑老田父”进言的方式，赞颂了藉田礼的意义，讴歌盛世礼仪的隆重和文治政策，表达了国家繁荣昌盛的愿景。在阐述“固本致孝”的治国安邦之策时，潘岳写道：“盖损益随时，理有常然。高以下为基，民以食为天。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夫九土之宜弗任，四人之务不一。野有菜蔬之色，朝靡代耕之秩。无储稸以虞灾，徒望岁以自必。三季之衰，皆此物也。”在农业社会，民以食为天，只有坚守以农业立国大政方针，才能实现国家强盛，否则必然导致国家衰亡，夏、商、周的衰败就是前车之鉴。“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体现出的重本抑末、重视开端的为政理念，是我国先民人生哲学在政治管理与治国理念层面上的体现。

  至晚于春秋时期，人们就深刻认识到万事万物本末先后次序的关系，以及它们在生物成长过程和事件发展演变不同阶段的不同意义，进而认识到处理好末节首要的是端正根本，想要求得美好的结果，开始的时候必须谨慎，并有意识地将这种思想认识上升为原则与规律。老子在《道德经》中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高度概括了万物演化规律，显示出人们对万物开端重要意义的认识；他又以“天下有始，以为万物母”的形象比喻，说明事物开始阶段的重要性。《左传》中有“慎始而敬终，终以不困”的人生箴言，是说在无论任何事情上，只要在最初阶段保持谨慎的态度，就会取得良好的结果。《礼记·表记》中记载了孔子提倡的“事君慎始而敬终”原则，这是社会领域内本末观念的贯彻，其要义是让大臣保持谨慎从事和恭敬之心。《易纬·通卦验》中有“正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说明在本源上处理好问题，事情就会井然有序，如果本源上稍有差错，就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上述话语强调了正本的重要性。《大学》说：“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这是先秦人们关于本末、先后关系认识的高度概括。一般说来，《大学》是孔子思想的总结。它表明春秋时期，儒家就形成了重本抑末、重视开端的思想，儒家把本末先后次序的认识与把握上升到近乎道即终极规律的地位，成为指导生活、处理社会事务甚至国家治理方面的智慧与哲学，并在中国历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唐代魏征在《谏太宗十思疏》就说“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强调了国家治理方略中根本措施和发轫阶段的重大意义。

  在《坚持可持续发展 共建亚太命运共同体》主旨演讲中，习近平主席引用“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旨在说明我国加强反垄断监管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固本之举、长远之策，这也是中华智慧解决时代问题的必然选择。以历史眼光来看，当前整个互联网及其相关产业仍处在发轫阶段，必须慎始固本、浚其泉源，构建公平合理、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规则，从而推动中国互联网经济行稳致远。

  （作者：张立敏，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