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视角】
编者按
学生和教师是高校人才工作的核心。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年中央人才工作会议上指出,要走好人才自主培养之路,高校特别是“双一流”大学要发挥培养基础研究人才主力军作用,全方位谋划基础学科人才培养,建设一批基础学科培养基地,培养高水平复合型人才。总书记还指出,要积极为人才松绑,完善人才管理制度,做到人才为本、信任人才、尊重人才、善待人才、包容人才。要完善人才评价体系,加快建立以创新价值、能力、贡献为导向的人才评价体系,形成并实施有利于科技人才潜心研究和创新的评价体系。本版从学生和教师的视角对人才培养和人才管理进行了阐发,希望能给读者带来启发。
拔尖人才是人类智慧和能力的集大成者,有必要为其建立一个科学规范的选拔与培养体系。我国目前的拔尖人才培养尚处于探索阶段,如何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拔尖人才培养体系应当是我国高等学校拔尖人才培养的重要探索方向。本文立足我国拔尖人才培养实践,并结合国际主流理论,为我国拔尖人才选拔、培养和评价提供以下路径和方法。
培养心怀“国之大者”的拔尖人才
拔尖人才反映社会所重视和希望培养的理想行为和潜力。能否成为“国之重器”,肩负更多国家和社会的责任是对拔尖人才的时代要求,也是众多国家从顶层设计角度部署拔尖人才培养战略的重要驱动力。在全球化进程不断加快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双重背景下,未来的拔尖人才除了具备超常禀赋和能力外,还应怀有为国家需求和为社会服务的初衷,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致力于人类发展重大命题,并愿意为全人类命运共同体和福祉而奋斗的情怀。
目前我国对于拔尖人才的社会责任感从政策导向、理论层面和实践层面,都有待提高。
从政策层面而言,我国近年来虽然出台多项拔尖人才专项政策,旨在构筑促进拔尖人才脱颖而出的专门通道,集中培养一大批基础学科拔尖人才。但在“强基计划”出台之前,这些政策多聚焦于学术英才的选拔和培养,缺乏对国家和社会责任感的系统性关注。
在理论层面,对拔尖人才的国家和社会责任感内涵与外延的研究缺乏,对其学理认识更是存在明显不足。在拔尖人才的选拔和培养上,仍然聚焦于传统的智力表征,重视拔尖学生的专业知识技能训练,而对人格养成教育和社会责任感的培养缺乏应有关注。
在实践层面尤其是在评价上,短期绩效导向驱动下的拔尖项目过多关注学生的学业成绩和科研成果等显性指标,对拔尖个体社会责任感和贡献力等内隐性要素的考核往往流于形式。
有鉴于此,我们应将国家贡献力和社会责任力要素贯穿于拔尖人才教育的全过程中,坚持“为党育人”“为国育才”,培养心怀“国之大者”的拔尖人才,将对能力培养和为国分忧、为国解难、为国尽责的双重人格塑造纳入选拔—培养—评价的每一个环节中。拔尖人才培养要强化使命驱动,强调拔尖人才的身份“不是光环,而是使命;不是荣誉,而是责任”。引导拔尖人才面向国家战略需求和人类未来发展,应对人类未来重大挑战,树立破解人类发展难题的远大志向。
在拔尖人才选拔和培养中关注实践智能
当前我国拔尖人才的选拔标准主要偏重于学生的学业测试和竞赛成绩的智商考量,在选拔中缺乏对拔尖学生的心智结构、志趣等个体因素的整体考量。但单一的智商测试之信效度在国际拔尖人才学界已经日趋受到质疑,且智商对拔尖人才的影响存在一定的阈值。相较于传统的“天赋智商”,关注个体的“实践智能”对拔尖人才的选拔更有实践意义。
因此,一方面,我国高等学校拔尖人才项目的选拔核心应该考察在学习者的特长、偏好、志趣和学科知识之间,心智结构与学科的深层文化结构之间,有无选择的默契感和亲和感。另一方面,对实践智能的考量也非常重要。拔尖人才选拔时,也应侧重于考查学生在实际情境中运用知识和技能来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以及在他们感兴趣或表现出特长的智能领域,合理规划达成目标的路径并将其成功实现的能力倾向。
对于如何培养实践智能,斯腾伯格指出,在学校课程中融入自我管理、任务管理和与他人合作三方面内容至关重要,其中自我管理包括引导拔尖学生认识多元智能,积极探索自我,展示和应用知识;任务管理包括认识问题、制定解决问题的策略、寻求解决问题的帮助以及时间管理;与他人合作包括如何展现自我,如何与他人进行有效的交流,以及如何从长远的角度对待他人。建立科学规范拔尖人才选拔体系是我国拔尖人才战略顶层设计的第一步,这个体系中既有定量的专业、学术和智商考察,也应该有定性地对拔尖学生实践智能的考量。
为拔尖人才提供异质化课程
拔尖人才内部存在巨大的异质性,每个拔尖学生在智力能力、心智结构和发展需求等方面都存在显著差异。目前我国基础学科拔尖人才培养方式主要采用的是以专业为导向,按照既定的目标,使用统一的课程内容、教学材料和考核方式来培养。这种同质性课程,把各式各样的拔尖学生框限于其中,既无法满足不同学生的研究志趣,也阻断或者限制了学生拓展其他研究领域的发展可能。
为拔尖人才提供异质性课程是国际上改革的大势所趋,已在国际拔尖人才学界达成共识。我国高等学校也应该顺应国际趋势,转变拔尖人才培养理念,从现有以专业为中心的组织模式走向专业需求和拔尖学生个体需求相结合的育人模式。从学生个体需求出发,充分评估每个拔尖学生的认知能力水平和发展取向、非认知个体特征及其所处的环境特点,为他们提供适合自身特点的多样化课程。在配套的制度建设上,构建本研一体化的课程体系,搭建跨学科平台,为拔尖人才自主选择拓宽和加深现有知识体系提供途径。如何构建中国特色的拔尖人才课程培养体系应当是当前我国高等学校拔尖人才培养的重要探索方向。
为拔尖人才建立动态的发展路径
我国目前的拔尖人才项目在教育供给层面,如项目规划、课程教学、教材选择、师资培养等方面,缺乏系统设计和理论规划。根据天资发展理论,拔尖人才是个体与环境互动发展的结果,应该为拔尖人才提供一套与其发展相匹配的培养路径。学者茨格勒指出,在特定领域的卓越表现不在于个体,而是由个体及其环境构成相辅相成的生态系统;系统中每个组成元素是有机融合的整体。拔尖人才的培养需要一个持续互动为特征的支持系统,因此高等学校中的培养项目应该根据拔尖学生的学习能力和学习风格,并结合拔尖人才培养理论,对包括学习的目标和计划、课程设置、教学设备甚至教学场所在内的学习环境进行重新规划和设计,构建一条适合拔尖人才成长的发展路径。
同时,应该注意的是路径本身是动态发展的,拔尖学生通过与学习环境的互动来提升他们的行为技能库。随着学习者专业水平的持续提升,行为库的不断扩大,外界环境也应该越来越专业,更适合学生的学习需求。此外,拔尖人才项目应该追踪每个拔尖学生的学习进展。在这整个过程中,教育者及时有效的指导和反馈至关重要。
平衡好社会价值导向和个体发展需求
目前高等学校开展的拔尖人才培养项目致力于将先天禀赋拔尖的学生培养成为能够在基础学科和尖端领域解决国家和社会问题的顶尖人才。这些项目大多以拔尖学生外在的成绩和成就而非内在的成长来评判学生的价值,他们的社会心理以及职业发展需求有时没有得到充分考虑。此外,一些拔尖项目在选拔人才时忽略对项目目标的清晰阐述,往往造成项目目标与学生个体目标之间的匹配错位,在挫伤拔尖人才参与项目积极性的同时,导致天赋发展和个人成长的割裂。
如何在培养目标的定位上平衡好社会价值导向和个体发展需求,应是我国拔尖项目关注的重点。一方面,在拔尖人才选拔环节,向候选人阐明项目目标,并将学生的非认知个性特征和旨趣志趣等因素纳入考察;另一方面,在培养过程中,拔尖培养项目应该评估每个学生的发展取向,并将其纳入个人的培养方案制定之中。此外,在拔尖项目中,为学生提供职业咨询,定期对拔尖学生进行发展路径和职业规划诊断,及时了解拔尖学生的心理动态和发展需求,帮助他们优化心理生态,并与其共同探索感兴趣的领域,从而实现整合外部设定目标和个体发展目标的结果。
拔尖人才的评价应超越具体的学科领域
我国的拔尖人才项目以学科为区分标准,具有鲜明的学科界限,目标是培养特定学科领域的卓越人才,也即领域专才。我国高等学校的一些拔尖人才培养实践还没有完全指向“通专结合”的培养目标。而国际拔尖人才培养趋势已经从领域专属逐渐走向领域通用与领域专属并重。即一方面在学科内部对从业人员的技能要求更加多元;另一方面在专业能力之外,对领域共同价值和规范的体认、团队合作能力、管理协调能力等通用能力,以及批判力、思考力等思维能力对拔尖人才最终走向卓越有重要影响。
因此,高等学校在拔尖人才培养上,除了使用模块化课程加强对学生专业技能的训练外,要通过搭建跨学科平台,促进不同学科背景的拔尖学生之间的融合。在评价上,在领域专业能力评估之外,加强对拔尖学生通用能力的评估。
建立全方位的拔尖人才培养和研究体系
我国教育界对拔尖人才研究尚处在初期探索阶段,与国际拔尖人才研究学界的理论模型、方法论以及前沿研究还没有形成充分交流和对接。学界对什么是拔尖人才,拔尖人才如何选拔,如何培养,如何评价等基本问题还需要达成共识,对如何培养中国特色的拔尖人才也需要与国际经验进行研讨和对话。
当前,国际拔尖人才研究学界已转向对立体多维的拔尖人才培养生态系统的研究。我国也围绕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这一根本问题,提出立德树人和努力构建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的教育理念,形成更高水平的人才培养体系。教育界要肩负起为党育人、为国育才的重大历史使命,把培养德才兼备、全面发展、堪当大任的优秀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作为根本任务。要鼓励研究者充分与国际前沿范式和研究方法交流、对话,相互借鉴,积极探索扎根中国大地的、适用于中国的理论和实践。用全方位、多角度、先进科学的路径培养一大批立志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奋斗终身的创新型、复合型、应用型拔尖人才,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崇高理想作出贡献。
(作者:阎琨,系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长聘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