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文艺家】
与其说她“大器晚成”,不如说“是金子早晚会发光”。默默耕耘数十载,直到2014年,她的作品《士别十年》等逐渐在文坛大放异彩,继而迎来了佳作井喷期。2018年凭借中篇小说《李海叔叔》获得鲁迅文学奖之后,她的新作《青霉素》等仍在不断为文坛带来惊喜。有人说她的成功让基层创作者看到了光。
近日,作家莫言在其公众号上更新了一篇题为《我小时候都读什么书》的文章。文中分享的关于读书的童年往事令人印象深刻。
莫言说,那时候既没有电影更没有电视,连收音机都没有,在那样的文化环境下,看“闲书”便成为最大乐趣;看第一本书《封神演义》是为同学拉了半天磨才换来的半天读书权。他还在文中分享了因为痴迷读书把羊饿得狂叫,头发被火烧焦而浑然不知,兄弟之间争书看等细节以及《青春之歌》《破晓记》《三家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书籍带给他的影响。
似乎每个成名作家或文学爱好者都有相似的“书虫”童年。天津市作协主席、作家尹学芸同样经历过儿时的书海漂流。
“我们小时候能看到的书非常有限,当时也不知文学为何物,反正就是对文字有种与生俱来的痴迷,只要看到书就想着赶紧把它读了。”尹学芸说,“那时候读了很多故事,但是真正能读懂、能记住的却是有限的,不过是多一些在小伙伴面前炫耀的谈资罢了。至于海量阅读对自己在创作和人生走向方面的影响,可能更多是潜移默化的。”
尹学芸出生在天津蓟县(现为蓟州区)一个偏远村庄,似乎与文学隔着不小的距离,但是小村与小城的经历恰恰成了她在文学上独有的、标签式的宝贵财富。
一般人关于童年的记忆往往是碎片化的,很难连贯到一起。尹学芸说,如果没人问起,有些记忆甚至很难被激活。因为采访,尹学芸又一次回到记忆深处,重新审视童年时期能和文学搭上边儿的印迹。爱唱戏、会看话本、会喊夯号的爷爷;爱听收音机、重教育、常把“只要想读书,读到哪,我就供到哪”挂嘴边的父亲;还有常带书回家的哥哥姐姐,这是尹学芸能够想到的为数不多的“家学渊源”。
尹学芸喜欢故事,对爷爷的话本和父亲的收音机总是兴趣浓厚,但是更吸引她的还是哥哥姐姐从外面带回来的书。有一次姐姐带回来一本说是“少儿不宜”的书,藏起来不给她看,她就跟姐姐斗智斗勇,翻箱倒柜,最后在一只旧棉鞋里翻出了《青春之歌》。书本的臭盖不住故事的香,尹学芸偷偷摸摸读得津津有味。哥哥从城里带回来一本名叫《沸腾的群山》的书,因为天明就要带走,姐姐前半夜看,她后半夜看,把厚厚的一部书囫囵吞枣地看完,“也不知道能记住啥,只要见到文字,就想看进眼睛里”。就这样,一本接着一本读,尹学芸的童年时光被文字和故事充溢,让她显得不同。
尹学芸的创作大概从小学就开始了。她每天要给小几岁的弟弟讲故事,哄他睡觉,她把听来的读来的故事杂糅在一起讲得绘声绘色,故事不够了,她就天南海北地编,书里的张三,道听途说的李四,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王五,组合在一起就有了新的故事。这样的故事一次次把弟弟带进了梦乡,也让尹学芸从编故事中获得了一种令人着迷的成就感。学校开始写作文之后,老师布置一篇作业,她经常收不住能写上三篇,而且写着写着就“跑偏了”,编起了故事。
对文字着迷的人通常也会对周遭的事物充满好奇。很难想象一个花季少女会对农村生产队的农业劳动满怀憧憬。而刚刚高中毕业的尹学芸撒了欢儿地冲向了农村生产队。“玉米熟了,掰下来要用筐背上车,一位比我大三岁的女孩累得哇哇大哭,我也累得不行,但是咬牙坚持了下来。”这样的经历带给尹学芸的不只是生活经验,更重要的是,它锻造了尹学芸面对困难和低谷绝不轻言放弃的毅力。
工作后的尹学芸曾辗转蓟县多个部门,还曾下乡挂过职,最终留在了县文化馆。她用几十年的时间,从不同角度,用脚步丈量、用文字“解剖”一座城和一座村庄,在一个小型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听着各种各样的事。她的笔沿着她的足迹刻下有血有肉的小说主人公和鲜活的故事。尽管经历了很多年的默默耕耘,但她一旦破茧起舞,展现出的就是夏花般的绚烂。
2014年,她的作品《士别十年》等逐渐在文坛大放异彩,继而迎来了佳作井喷期。2018年凭借中篇小说《李海叔叔》获得鲁迅文学奖之后,她的新作《青霉素》等仍在不断为文坛带来惊喜。有人说她的成功让基层创作者看到了光。她说,只有让作品发光才能反过来把自己照亮。
文学评论界注意到尹学芸的小说中常出现“罕村”和“埙城”,“这两个地名几乎构建起一个完全的、自足的尹学芸文学世界”。她的小说跨越乡村与城市,涉及底层疾苦、体制生态与知识分子纷争,是典型的“社会小说”。在看似不算宏大的篇幅中,于日常中见真知,刻画了生存环境中的世道人心。尹学芸写的都是她熟悉的人和事,她在塑造人物,人物也在陪伴她前行。
“写完一部作品很长一段时间,笔下的人物在感觉中挥之不去。他们就像生活中的某个人,让你惦记,让你心心念念。会在散步时如影相随,有与他对话的欲望。他们也在跟着时代一起成长。”尹学芸已经习惯了与笔下的人物共处,甚至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从他们那里寻求心理慰藉。近几年,尹学芸时常会翻看过往的一些没有写完的残篇,有些气韵尚存,人物和故事能够重新激活;有些人物在电脑里“躺”了许久,拿出来已经随着时代变了模样。“写作是一件辛苦的差事,同时又有它令人着迷的地方。”尹学芸留心着“罕村”和“埙城”以及外面的世界,持续创作出新的发光的作品。
(本报记者 刘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