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0年墨尔本世博会的全称为“万国工农业、制造业与艺术国际博览会”,是获国际展览局授予承办权的第八届世界博览会。这是该局授权在南半球地区举办的第一届世博会,也是同类型世博会第一次走出欧美。其主办者不是某国政府或某国地方政府,而是一个英属殖民地责任政府。由于该政府没有外交职能,因此,在操办世博会过程中,主办者通过宗主国英国政府的外交途径与澳以外的国家、地区及组织进行交往与交涉,如申请承办权、邀请参展国、接洽相关事务等。
在1878年巴黎世博会上,闻讯英属新南威尔士殖民地责任政府正筹备1879年悉尼世博会,英属维多利亚殖民地责任政府不甘落后,旋即决定在首府墨尔本也举办一次具有更高规格的世博会。而这一动议与行动的历史背景则是90年来澳大利亚社会的变化与发展,以及澳大利亚人由此生成的自信。
自1788年以来,素有英国“海外监狱”之称的澳社会经历了“一种异乎寻常的转变”,在19世纪50年代,相继成为6个英属自治殖民地,民族国家正处孕育之中。与此同时,“牧羊业大潮”和“淘金热”的接踵而至使澳经济成就斐然。人们陶醉于富足与昌盛之中,享受着优越与悠闲的生活,乐称自己是“鹏程远大的澳大利亚人”。于是,举办彰显成就与繁荣的展览会成为他们宣示这种情感的方式之一。在1854—1900年间,旨在期待澳大利亚被世界所认识与了解,澳各殖民地共计举办了25次大型展览会,其中大部分具有国际性。
展览会的频繁举办从另一侧面反映出澳各殖民地之间的关系。因利益趋同,各地之间的往来与合作有增无减,但其中充满勾心斗角,以致竞争激烈,攀比成风,尤其是在新南威尔士州与维多利亚州之间。对于老大自居的新南威尔士州,屈居第二的维多利亚州始终与之明争暗斗,想方设法展现自己不凡的实力与影响力,因此,维多利亚州尤为热衷于举办大型展览会。在上述的25次展览会中,维多利亚州首开先河,先后承办了13次;相比之下,新南威尔士州只有5次。维多利亚州承办的13次中,有10次的会址是在墨尔本。
墨尔本建城于1835年,后成为维多利亚殖民地首府。“牧羊业大潮”使其富甲一方,“淘金热”更使它令人炫目,由此相对于美国旧金山而有“新金山”之称。社会的全方位发展,使得其乃至维多利亚州越发富强。时至19世纪80年代,在世人眼里,这座拥有28万人口的大都市堪称当时“世界上最大与最富有的城市之一”。
1880年10月1日,墨尔本世博会隆重开幕,会址是位于卡林顿园林的“皇家展览馆”。这座刚落成的展览馆是本届世博会的标志性建筑与主要展区,面积为1.2万多平方米。这是一座颇具19世纪基督教会建筑风格的宏大建筑物,设计师们的初衷之一是要让它与墨尔本“扬名于世界地图上”。在其建筑原理与设计造型上,他们将古罗马建筑、拜占庭建筑和意大利文艺复兴建筑的风格糅为一体,以求达到气势恢宏、美轮美奂的效果。
这是一次内容丰富的世博会,展品种类众多,来源广泛,既有欧美国家的工业品、科技产品及艺术品,又有来自其他欧属殖民地(如毛里求斯、新喀里多利亚等)的手工业品和工艺品,琳琅满目,世博会的“世界”属性尽显其中。多种学科的学术报告会,以及艺术与教育等方面的成果展览为博览会增添亮点,显示了西方文明在澳移植与本土化的历程。以音乐为例,音乐会精彩纷呈,相伴世博会始终。其中有西乐大师的精彩表演,土著歌手的本色演唱,移民演员的豪放高歌……在兼容并蓄中体现出澳大利亚音乐的特有形式与内涵。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博物馆悉数收藏了这些演出乐谱。
虽说这是“墨尔本世博会”,但它实为“澳大利亚世博会”。澳6个英属殖民地均组团参加,带来的展品包括农牧业产品、工业制造品以及“装饰艺术和实用艺术品”,而且被置于醒目的展位,展示效果良好。澳内部关系在这一主题的展现过程中也自然外露。围绕谁能代表“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力图以宏伟的气势与发达的实力来超越新南威尔士州。“前进中的澳大利亚”本是1879年悉尼博览会的主题,而墨尔本世博会则别出心裁地予以沿用,以更大、更强及更正式的形式与内容来向外界宣示维多利亚州才是最有资格代表“澳大利亚”的。为此,主办者以会址占地25公顷的规模超越了会址占地6.1公顷的1879年悉尼博览会,两者在展区的面积及陈设上也有很大差距。鉴于悉尼博览会侧重于展览农牧业成果,并因此未获“国际展览局”授权,维多利亚州则致力于追求展览内容的丰富与多样,由此获得“国际展览局”的授权。在展品的选择上,充分发挥维多利亚州在机器制造和铁路运输等方面的优势,展出了由该地多家工厂生产的大型机械,如重型货运机车及多种制造重型机车所需的模具等。
1881年4月30日,墨尔本世博会闭幕,逾133万观众参观了1.3万多个展览。在展会上,主办者首次向观众免费提供纸质考究的留言簿,约有1.6万观众留下了签名和感言。这些留言簿汇集一处,足有半立方米见方,保存至今。
墨尔本世博会历时7个月,与主办者近25万英镑财务亏损形成对比的是澳经贸总额不断攀升。就社会意义而言,它不仅大大提高了澳大利亚的知名度,而且为澳各地之间的交往提供了机会与平台。在19世纪后期,诸如此类的机会与平台逐渐增多,交往促成合作,合作又升级至联合,澳大利亚民族与民族国家呼之欲出。此外,在澳承办大型展览会的能力与水平不断提高的过程中,墨尔本世博会也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作者:王宇博,系苏州大学社会学院历史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