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协和迎来了自己的百岁生日。仔细回想,我到北京协和医院工作也整整40年了。回首自己成长的过程,是前辈们的无私奉献和医者仁心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我永远心怀感激。
1981年,作为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我有幸来到北京协和医院当实习医生。当时带教老师李舜伟教授是我进入神经病学领域的领路人,我第一份大查房病例的主诉就是在李大夫的帮助下完成填写的。那位病人患的是原发性直立性低血压,现归为多系统萎缩。对作为实习医生的我来说,这是一个从未听说的疾病,是李大夫帮我逐字推敲和修改病例主诉,才使我得以学习了解,至今记忆犹新。
1982年,我到神经科担任住院医生。我的上级医生杨荫昌教授为人低调,查完房后就坐在病房办公室的角落里看书,住院医生如果有问题请教,他总是耐心解答。杨大夫丰富的临床经验、渊博的专业知识、严谨的临床思维、紧密贴合临床做研究的治学态度让我受益匪浅。在他的指导下,我结合自己当时负责的白塞氏病—脑干病变病例,完成了第一篇论著,第一次有了临床科研的粗浅体会。
我非常幸运,来协和后见识了许多大师的风采,并得到了他们的教诲和指点,受益匪浅。
冯应琨教授,鹤发童颜,慈眉善目。他改进的脑电图蝶骨电极简便易行,提高了诊断颞叶癫痫的阳性率,不仅普及到全国,也让欧美同行知道了中国有个“Y K Feng”。他几十年如一日地认真回复病人来信,自己出钱为贫苦病人买药、寄药,从不计较分毫。他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祖国和人民,坚持信仰矢志不渝,终于在1986年光荣入党,一片赤诚令人动容。我最难忘的,还是作为住院医生报告病史时,冯应琨教授眯起双眼慈祥地点头微笑,对年轻人的工作表示肯定和满意。正是这种关心与鼓励,帮助了我们进步和成长。
谭铭勋教授,博览群书,治学严谨,奖掖后学。他的每份病历都是我们学习的模板:主诉用词精准,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病史重点突出,层次清楚,逻辑性极强。我发表在《美国医学会杂志》的第一篇译文就是谭教授亲自帮我修改的,他在薄薄的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修改标记,还非常和蔼地对我说:“第一次翻译还是不错的,英文翻译就是要多练。”这是对我提高英文水平的一次重要的鼓励。其实,谭教授还是我的博士生导师之一,我硕转博时汤晓芙教授还不是博导,我找到谭教授,表明了自己想多向汤大夫学习的想法,他亲切地嘱咐我:“既然喜欢电生理就跟着汤大夫好好学。”他的包容和宽怀对我影响深远,他永远都是我可敬可爱的老师。
我的导师汤晓芙教授,六十年如一日地在神经科学和临床神经电生理领域耕耘,始终坚持医、教、研的紧密结合。在肌电图设备进入国内的探索应用时期,为了获取肌电图正常值,汤老师带头在自己身上扎针测试;为得到不同年龄段的数值,她还把自己的孩子带来做肌电图检查。可以说,协和实验室临床电生理的各种检查,我们都有切身的体验;几乎所有检查的正常值,都包含了我们每个人肌肉、神经的数据。
郭玉璞教授是我们神经科的老主任之一。20世纪80年代,他曾赴澳大利亚进修学习。回国时,他用自己省吃俭用的钱,购买了协和神经病理实验室能使用的药品、设备,带回了幻灯机、投影仪、相机等各类小仪器,为实验室后来开展神经活检奠定了基础,也帮助了我们年轻人学习了解新知识。
协和老教授们精湛的医术、渊博的知识、严谨的治学态度、忘我的工作精神、浓厚的人文情怀无不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让我不断受益与成长。我也希望,在践行、传承前辈教诲时,能影响更多年轻人,将协和精神代代相传,矢志做百姓信赖的托底力量。
(作者:崔丽英,系北京协和医院神经科教授、神经病学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