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片是重要的电影类型。因为将人置于生死绝境而带来超验体验、引发深刻思考,这种类型片在创作、生产、传播过程中都容易形成热点,获得关注。中外电影史上出现过一大批具有深邃思想光芒、独特审美价值、赢得高额票房的优秀灾难片,中国电影人也在灾难片创作方面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峰爆》就是国产灾难片的最新案例。
该片以中国西南山地为地域背景,以中国铁建高难度高铁隧道工程为社会语境,以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山体滑坡、16万人命悬一线为灾难想象载体,以“峰爆”(炸毁整座山峰)改变塌方方向救人、保隧道为灾难解决方案,以儿子洪翼舟和父亲洪赟兵为力挽狂澜的“超级英雄”,构建起“峰爆式”灾难叙事影像文本。
这部影片最大的特点,是将洪赟兵、洪翼舟父子之间的情感冲突与和解、地质灾难的爆发与解救融为“矛盾共同体”,两个方面的矛盾既有各自的演进逻辑和符码,又随着剧情的演进进行有机的交织同构,地质灾情线和父子亲情线相互咬合、相互强化、相互激发,使得这一“矛盾共同体”成为别开生面的叙事动力。
从整体上看,灾难片中的灾难,既有自然性灾难,也有人为性灾难,还有幻想性灾难。《峰爆》的灾难叙事对象是在自然灾难基础上的幻想灾难。片中修了十年还未竣工的高铁穿山隧道,表明了贵州山地地质结构的极端复杂。这种地质结构的极端复杂性,为构建灾难想象提供了合理的基础和出发点。从高铁隧道中超出正常预测的透水事故开始,到突发地裂地陷、泥石流,到山体位移,再到最后选择炸毁整座山峰来改变塌方的方向,保住县城16万人、保住隧道,一系列灾难场景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灾难片的内在规定性,必然是灾难场景的呈现,这是灾难片观众接受审美的起点和基础。《峰爆》的灾难叙事,颇有创新之处。无论地底深处还是绝壁高处,无论是地裂地陷、火车失控、大巴陷落等场景描写,还是徒手攀越绝顶、暗河潜泳等动作戏份,作品在视觉上营造出强烈的紧张感和冲击力。
而在灾难叙事的同时,父子亲情叙事也扣人心弦,其起伏跌宕与灾难的进行和化解相辅相成。影片开头,洪翼舟与女友交谈,说父亲到工地不是来看他的,而是来看隧道,暗示父子之间的隔阂;洪翼舟在河水里想起被水淹死的母亲,这跟作为铁道兵的父亲常年不在家有关;在被困地底深处时,当洪赟兵陷入绝境,洪翼舟及时出现将父亲救下;父子二人因为对风向与出口的不同判断而发生争执,凸显矛盾的激化;在被暗河淹没的出口处,洪翼舟终于向父亲说出了自己因为母亲被淹死而对水有心理障碍的“心病”,洪赟兵由此理解了儿子,并趁儿子睡着自己潜入暗河探路,当洪翼舟醒来发现父亲已经下水,他终于克服了对河水的恐惧,潜入水中将父亲救起并与救援人员取得联系。获救后的直升机上,洪赟兵喝下了儿子递过来的咖啡,暗示父子的和解。而在绝壁攀缘中,父子同心徒手攀缘而上的场景,是和解之后父子感情的升华。父子亲情叙事自始至终都与灾难叙事高度契合。在灾难救援和亲情救赎的双重律动中,观众收获了双重感动。
最终,“峰爆”令塌方按照预定方向倾泻而下,县城16万人获救,历经十年即将建成的高铁隧道得以保全。在“峰爆”带来的视觉奇观中,观众并不觉得这仅仅是一种技术美学的呈现,而是“生命至上”的中国式救援理念的彰显。虽然高铁隧道最终保全,但在“峰爆”计划之前,炸掉高铁隧道已经作为改变山体塌方方向的解决方案,这更是为了“生命至上”。正是在“生命至上”观的驱动之下,洪赟兵、洪翼舟父子才成为挺身而出的“超级英雄”,技术员卢小新、总经理丁雅珺、飞行员齐镭等有关人员才能倾尽全力挽救生命。而这一切,才是《峰爆》灾难叙事创新的基础。
(作者:康伟,系中国艺术报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