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变染乎世情”,逾越千年历史演进,戏曲始终挺立潮头,生动、热闹、鲜活。振兴戏曲艺术是时代的需要、人民的需要和繁荣发展文艺事业的需要。戏曲这个“非遗”国宝应如何面对传统和创新,又该如何薪火相传?
“戏曲是中华文化的瑰宝,繁荣发展戏曲事业关键在人。”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戏曲艺术的传承发展,作出一系列决策部署,为振兴戏曲艺术提供了遵循、指明了方向。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网上“全国政协书院”日前组织关心戏剧工作的委员、戏曲表演艺术家以及相关领导、编导和评论家就“中国戏曲传承发展”的话题持续开展九场专题讨论。
各位委员引经据典、观点频出,碰撞出思想火花,百家争鸣中为戏曲事业鼓与呼,明观点,聚共识。
守正:中华民族传承发展的精神密码
一部中国戏曲发展史,就是不断继承创新的历史。
从秦汉时期勾栏瓦舍兴起的乐舞、俳优、百戏,到唐代的参军戏、宋代的南戏、金元杂剧,再到明清传奇,各种戏曲逐渐定型、繁荣。
布道、教化、明志、启智。在历史上,戏曲通过中国独有的艺术表现形式,承担了泱泱农业大国的人伦基本教育。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文联副主席郭运德是研讨活动的主持人,他回顾中国戏曲发展历程时说,在漫长的封建时代,“传统文化中精忠报国、忠孝节义之类的熏陶与教育,基本上来自说书和戏曲。戏曲当之无愧地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
与希腊悲剧和喜剧、印度梵剧并称为世界三大古剧的中国戏曲,在其他两种古剧相继消亡后,依旧充满生机活力,唱念做打中挥洒着时代风流。是什么给予了中国戏曲旺盛的生命力?这一话题引起了委员们的热议。
“中国戏曲不仅是艺术,而且是一些传统重要活动的组成部分,例如庙会、婚庆等场合,往往有戏曲,所以,戏曲具有仪式性,传达了一种仪式感。”在全国政协常委、浙江省知识分子联谊会会长杜卫看来,戏曲中蕴含着丰富的民俗意义,是传统精神家园的象征。
“从当年的勾栏瓦舍开始,中国戏曲就生长于民间。虽然后来不断被宫廷改造和‘雅化’,但它骨子里依然保留着‘通俗’本性。”郭运德提出,中国戏曲深深扎根于中国这片沃土之上,两千多年伴随着社会的动荡变迁,承载着百姓的喜怒哀乐,中国戏曲与普通大众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个观点得到了委员们的充分认同,大家认为,正是这样的“民间性格”,让中国戏曲能通过“口传心授”广为流传,使戏曲文化能够汩汩流淌至今。据《中国戏曲志》统计,在我国历史上共产生过394个戏曲剧种。凡有老百姓的地方,就有戏曲艺术。
“作为诞生于农本社会的艺术形式,戏曲描摹了中国传统社会的人情世故,承载了千百年来中国民众的喜怒哀乐,体现了传统中国的艺术审美,发挥了艺术寓教于乐的功能、作用。”全国政协委员、首都经济贸易大学文化与传播学院副院长郭媛媛认为,中国戏曲在贴近民众、留存信息、教化社会、娱乐人民方面,不可或缺、弥足珍贵。
创新:以传统艺术展现时代风貌
成熟意味着守成,突破方能新生。
如何振兴戏曲,推动传统艺术在新时代的创新发展,是文化多元格局下实现文化自信的重要课题。
伴随着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和传播方式的巨大变迁,戏曲日渐式微的趋势令委员们忧心:“剧目匮乏,好戏不多”“新戏创作目标瞄准各种节庆和评奖,观众‘不吃这一套’”“剧团缺乏面对市场与观众的商业运作能力”……
“戏曲离开了传统,不能称其为戏曲;而如果脱离了当今社会,无视观众审美趣味变更的现实,拘泥传统、固步自封,戏曲同样难以与时俱进。”郭运德说。
“千万不要让这个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丢了!”杜卫呼吁。
信息时代条件下戏曲的生存空间在哪里?如何继承老戏的精髓,然后结合时代需求突破创新?委员们讨论热烈。
“要以开放的精神、敢于拿来的勇气,吸收一切优秀姊妹艺术的优长,创作一批带有试验性、时尚性、现代感的新戏曲,使戏曲真正地融入时代、融入年轻观众的心灵。”全国政协委员、河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张妹芝表示。
有委员提出,昆曲开拓市场的经验值得重视。作家白先勇打造的“青春版”《牡丹亭》把昆曲唱出时尚范儿,以青春靓丽的演员阵容,配以小提琴等西洋乐器和追光灯等现代舞台技术,在年轻人中引发昆曲热。
好戏多了,传播渠道多了,懂戏的和会欣赏的人多了,市场自然就会扩大。全国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副主任丁伟认为:“新时期戏曲的发展,要从供给侧和需求侧共同发力。”
“只追求题材和主题而没有精湛的艺术表达,最终是无法吸引观众的,作品也很难留得下来。”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阎晶明表示。
“要用强大而又良好的传播,扩大戏曲美的影响,赢取更多的受众人群。”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艺术研究院曲艺研究所所长吴文科表示,很多人都是通过优秀的戏曲电影《天仙配》《梁祝》和《红楼梦》来认识并喜爱地方戏曲剧种黄梅戏和越剧。
一个日臻完备的“线上”世界,也为中国戏曲的新时代探索提供了更为广袤的空间。讨论中,有委员认为:“抖音等年轻人喜欢的自媒体平台也要去探索应用。”也有委员提出:“需要融入当下文化、审美元素予以创新。”
“不适应时代,就会被时代所抛弃。中国戏曲发展的历程,就是一个不断适应时代,不断进行改造、创造、创新的过程。”在全国政协副秘书长、民进中央专职副主席朱永新看来,传统的“唱念做打”不能一味守旧,贴合时代的演绎与读解,让当代观众感受经典与时代在戏曲中同频共振,才更有机会赢得观众,赢得未来。
传承:繁荣发展戏曲事业关键在人
戏曲是“角儿”的艺术,无“角儿”则无戏。
“20世纪五六十年代,在北京看梅兰芳大师的戏,都是要排长队的,有时甚至要熬通宵排队,才能买到好票。”张妹芝讲到老戏迷们的观剧记忆,依然回味无穷。
一大批德艺双馨的文艺名家,扎根人民创作,以其个人魅力与艺术程式的规范魅力,成就了戏曲艺术的魅力关键。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只有保持优秀戏曲创作表演者人才辈出,戏曲这棵参天大树才能常青。
“‘角儿’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市场的历练拼搏出来的!”全国政协委员、导演刘家成说。“京剧表演艺术家裴艳玲在年近70岁时还坚持练早功,坚持下腰、耗腿。老戏班培养人才是很苛刻的,素有‘打戏’一说。”张妹芝感叹道。
狭义的“角儿”指演员,大批“角儿”的出现推进了戏曲发展,但传统“演员中心制”下的发展是不均衡的。戏剧家焦菊隐曾提出“一棵菜”精神,菜心、菜叶、菜帮重叠环抱,正如一台好戏需要演员、音乐、舞美等全体人员相互帮衬、共同协作。
“戏曲的守正创新和繁荣发展,就是要围绕培养‘角儿’、成就‘角儿’、多出好‘角儿’来做文章。从另一方面看,强调‘角儿’的作用并不等于只突出某些人而不顾院团整体发展需要。”全国政协委员、国家京剧院三团原团长张建国说。
“当下,我们更将戏曲看作综合性艺术,需要编剧、导演、演员、乐队、舞美等多工种的通力配合,才能保证一台演出的高水平呈现。”全国政协委员、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文艺节目中心统筹规划部主任吕逸涛认为,新时代的戏曲人才,需要培养各个戏曲工种的“角儿”(领军人物),而不仅仅局限在演员。
从“角儿”到班底团队,文艺人才培养范式能否走出一些新路?委员们结合实际深入交流,在线上群组“不落幕”的履职舞台中凝结智慧成果。
“新时代的戏曲人才培养不能完全按部就班、固步自封地按照过去的老经验、老办法,而是要根据时代的需要,通过灵活多样的方式来对人才进行培养。”张建国举例说,“比如过去,让一个演员跟随老艺术家一年学一出戏,如今,可以举办流派班、传承班等多种方式培养人才。”
“建立健全戏剧人才培养体系,既注重名家、名角的打造,又注重创作、市场经营等各行当、各方面人才的培养,努力构建层次结构科学合理、专业设置配套齐全的现代戏曲人才培养格局。”全国政协常委、河南省政协副主席张震宇说。
“要发挥团队优势,形成整体效应。戏曲流派创新赖于一流演员的举旗与突破,同时还必须集合起一支以主演为中心的创作和表演团队,形成协调统一的艺术风格。”郭运德说,“这里既要充分发挥领头人的核心作用,也要充分调动包括编剧、演员、导演、编腔、乐队、舞美和服装等方面的积极性。”
近年来,不断有声音建议借鉴西方戏剧培养模式,对戏曲人才进行规模化培养。委员们认为,创新必须以继承为先导,决不可用西方艺术观念来“置换”我国的戏剧体系。
“要依靠老、中优秀表演艺术家把他们毕生所积累的宝贵财富经验口传心授,让一代代青年人才将戏曲的经典保留剧目学下来、传下去。”全国政协委员、国家京剧院演员董园园认为,传统的“口传心授”并未过时。
人才辈出,佳作纷呈,风格多样,市场繁荣,是戏曲创新的基础。“戏曲内涵博大精深,范式经典儒雅,唱腔韵味醇厚,是中华民族当之无愧的文化遗产。”有委员深情地说,“戏曲同仁团结奋进、迎艰克难,就一定能够打开一片新天地,让戏曲在新时代焕发生机、重放异彩。”
(本报记者 俞海萍 本报通讯员 舒天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