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文艺家】
从《扇舞丹青》的刚柔并济到《水月洛神》的魏晋风骨;从《南京1937》《记忆深处》的历史凝思到《到那时》的蓬勃奋斗;从《朱鹮》的振翅飞翔到《大河之源》的宏阔辽远……她用舞蹈语汇表现中国文化,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化作翩翩舞姿,飞到人们眼前,飞入人们心里。
美丽的雪豹,幻影般掠过的雄鹰,溪水边、星辰下背水的少女,记载着中国最早舞蹈的彩陶……随着舞台大幕徐徐展开,一场始于遥远三江源头的故事在观众眼前娓娓道来。作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优秀舞台艺术作品展演”参演作品,近日在京上演的舞剧《大河之源》,带领观众与翩翩舞者一同沿着江河的律动,来到中国“母亲河”源头,一同探寻文明之源。
这是导演佟睿睿的第二部生态舞剧作品。如何用舞蹈来讲述生态保护?这是很多人听到“生态舞剧”的第一反应。其实,在今年央视春晚舞台上,佟睿睿编导的第一部生态舞剧《朱鹮》(选段)就已经与全国观众见过面。舞者轻巧曼妙的身姿呈现了朱鹮的优雅与灵动,令人在欣赏一幅东方美学画卷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对自然的遐想、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索。“这就是我想通过创作留给观众的一些东西。”佟睿睿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在观众走出剧场、走出情节之后,还能有所思考。
佟睿睿从小就非常热爱舞蹈,“我家在沈阳,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妈妈带我看了场舞剧《丝路花雨》,这部经典作品对我的影响很大”。那天过后,她的心中总也忘不了台上那些身着华彩衣裳起舞的人物形象。
2000年,佟睿睿从北京舞蹈学院毕业。在1996级中国舞编导班毕业晚会上,古典舞《扇舞丹青》中舞者的身姿刚柔相济,一把扇子被舞得似扇似剑,让不少人赞叹。这段一分多钟的古典舞神韵组合,正是佟睿睿自编自导的毕业作品。在古典舞系老师的支持下,这部作品经过反复打磨被编为参赛作品,获得第五届全国舞蹈比赛金奖。《扇舞丹青》由此成为古典舞的经典剧目,被无数人翻跳。
“这部作品对我最大的意义是给了我从事舞蹈事业的信心,这对一个初出茅庐的编导非常重要。”也是从毕业那天起,佟睿睿开始以一种“他者”的身份思考、创作舞蹈,细细雕琢了一件又一件作品。
《水月洛神》《点绛唇》《碧雨幽兰》《罗敷行》《绿带当风》……很多人说,佟睿睿塑造的古典女性形象中,舞者的一颦一笑,每个动作、回眸,都仿佛能让人跨越时空,窥见中国古典女性特有的风韵。在佟睿睿看来,古典人物形象从不是孤立存在的,“她们背后是更大的时代特质和文化氛围,编创中需要尽最大努力把它提炼、呈现出来。”佟睿睿的创作不是对生活和人物的简单模仿与再现,而是试图用舞蹈艺术来表达中国文化。
从小而精的舞蹈作品到宏大的舞剧创作,佟睿睿从不给自己的视野设限,她将自己深度沉浸在这个时代中,站在当下回望历史,不断寻找、提炼着创作主题。2005年,她的第一部舞剧作品《南京1937》就直面南京大屠杀这样一个沉重的历史题材。佟睿睿回忆说:“创作期间听到《被遗忘的南京大屠杀》作者、华裔女学者张纯如离世的消息。她从去寻找南京大屠杀的历史证据到最终被这些证据揭露的血腥和残暴吞噬,深深地震动了我。”于是,佟睿睿决定舞剧就从张纯如挖掘历史真相的视角展开。
“南京大屠杀是中华民族记忆深处的疼痛,我理应用艺术的形式让更多人知晓那段历史,并反思战争中泯灭的人性是多么可怕。”这些思考变成一种情愫萦绕在佟睿睿心间。12年后,在南京大屠杀80周年之际,她又创作了舞剧《记忆深处》,采用意识流的表达方式,反思战争、探究人性。“我看到很多观众留言说,看完演出后搜索查阅了更多历史资料,对那段历史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令人十分欣慰。”佟睿睿说。
内容要现实,呈现要艺术。佟睿睿一直坚守着这样的创作原则,感知和抒怀着她所处的时代。在舞剧《到那时》中,佟睿睿将目光聚焦在一个家庭父子两代人身上,用他们的创业故事展示时代赋予个体的机遇与挑战,抽象出在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中,中国人精神面貌的变化。舞台呈现凝练、纯粹,每一幕的律动各异,但又相承递进,营造出时代浪潮的巨大力量。
无论是古典舞还是现代舞,无论是历史题材还是现实题材,佟睿睿与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有一个独特的“连接点”,由此真诚地创作着。“为什么去编那个舞?为什么要编这个剧?一名创作者首先自己要被触动。如果这个支点找不到,人物和作品就会悬浮在半空中,没有落脚点。”她说。
这样的触动是时光长河里朱鹮与人类关系的几经变迁,也是青藏高原上奔腾而过的野生动物身上散发的生命张力,更是对与盗猎者斗争到生命尽头的杰桑·索南达杰的深深感佩。这样的情感对于所有人来说是相通的——2018年舞剧《朱鹮》登陆大洋彼岸的美国纽约林肯艺术中心大卫·寇克剧院。丹青水墨般的古代田园,男耕女织的和美场景,轻灵优雅的翩翩舞姿,濒临灭绝的脆弱挣扎……这些不仅深深打动了异国的观众,更令世界看到了中国人用东方的艺术方式对人类宏大命题的深刻思考。
对佟睿睿来说,她的每一次创作都是在“深度改变自己”,“我希望我的创作总是新鲜的,每一部作品都能给人独一无二的感动,我愿意用成百上千次对自己的否定换得作品的生机”。她始终用心与作品交流,在突破自己的道路上前行着。
(本报记者 李笑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