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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1年06月23日 星期三

    刘庆邦:生活是座富矿,就看你怎么挖

    作者:张鹏禹 《光明日报》( 2021年06月23日 13版)

        刘庆邦近照 本报记者 刘江伟摄/光明图片

        【走近文艺家】

        他当过农民、矿工和记者。他是国内写矿工生活最多的作家,年近70岁,又相继推出新作《女工绘》和《堂叔堂》。他认为,写小说是打矿井,而不是地质勘探。勘探是到处打孔,而打矿井,是选准一个井位,就要持续不断地打下去,直到打进煤层,采出煤来,还要一层、二层、三层继续打。

        多数作家不喜欢被人贴标签,刘庆邦也是这样。但人们提起他的时候,难免和两个称号挂钩,一个是“短篇小说之王”,另一个是“写煤矿最多的作家”。对于前者,他在多个场合说过,这顶“桂冠”戴在自己头上不合适,“写短篇小说的高手那么多,哪里就轮得上我‘称王’呢?这也容易让人忽略我的中长篇作品”。而对于第二个称呼,他觉得当之无愧。“虽然说写得多不等于写得好,但质变是在量变的基础上产生的,没有量变,哪里会有质变呢!”在国内,刘庆邦是写矿工生活最多的作家;在国外,把左拉、劳伦斯、戈尔巴托夫等作家所写的煤矿题材作品加一块,恐怕也没刘庆邦一个人多。

        从1972年开始写作,刘庆邦始终在煤矿题材上掘进,创作蔚为大观。择其要者有中短篇小说《走窑汉》《血劲》《神木》《哑炮》等,长篇小说《断层》《红煤》《黑白男女》《女工绘》等。对于一位长期在一个领域深耕的老作家来说,创作中会不会遇到自我重复的问题?当我把这个疑问坦露给刘庆邦时,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了个比方——“写小说是打矿井,而不是地质勘探。勘探是到处打孔,通过打孔探到地层深处有煤,就算完成任务,换一个地方再干。而写小说好比打矿井,选准一个井位,就持续不断地打下去,直到打进煤层,采出煤来。采到第一层不算完,还要打,采到第二层、第三层。”他对自己的做法很有信心:“这么干看起来像重复劳动,其实每次都有新进度、新收获。而且据说,越往深里打,采到的煤质量就越好。”

        这矿井,刘庆邦钻探得很深。从早期的《走窑汉》在极端境遇下拷问矿工的人性,到影响巨大、被翻译成6种外语的《神木》,再到近年来聚焦一代女矿工生活的《女工绘》,刘庆邦不仅采到了“煤”,还采到了“火”。

        “艾青在《煤的对话》里说:‘死?不,不,我还活着——/请给我以火,给我以火!’在我看来,煤是实的,火是虚的;煤是客观存在,火是看法、是思想、是灵魂。只有挖到了煤,又采到了火,用火把煤点燃,煤才会熊熊燃烧,为人间带来光明与温暖。”刘庆邦说。

        他的创作始终瞄准人(尤其是矿工群体),在展现人的生存与境遇中探寻人性或幽微或明亮的火光。

        刘庆邦曾在河南的一座煤矿工作生活过9年,在井下打巷道、挖煤、开运输机是他那时候的日常工作,后来还在煤矿娶妻生子。“我的写作离不开自己的生活经验。我觉得自己比较笨,想象力不够,对经验依赖较多,好像离开了自身经验就无从想象似的。有朋友建议我写写这几年新一代矿工的生活,我写不了。一方面,这些年煤矿变化很大,井下掘进、采煤基本实现了机械化,甚至用机器人采煤,还有的用上了5G和VR等先进技术。我对这些不了解。另一方面,在劳动中,机器成了主体,矿工成了客体,留给我们写人的余地越来越小,这是一个新课题。”刘庆邦说。

        超越固有经验之外的东西如何写?其实,刘庆邦早已用自己的创作回答了。在煤矿题材之外,他这几年不断给文坛带来惊喜。比如长篇小说《家长》,从煤矿出发,勾连起城市与乡村,写出了城市化进程中“中国式家长”的焦虑,小说中的王国慧让我们联想到“鸡娃”的家长们。今年出版的长篇新作《堂叔堂》以“我”为贯穿始终的线索,写故乡15位堂叔,其中有回乡寻根的大叔刘本德,作为台湾老兵,他对故土割舍不断的情结令人动容;还有堂叔刘本一,这位乡野间的大力士堪称乡土奇人。通过他们,刘庆邦写出了人生的苦辣酸甜,写出了人性的丰富多面,写出了个体生命起伏跌宕的轨迹和时代打在他们心灵上的深深烙印。

        刘庆邦说:“有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的写作资源用得差不多了,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蓦然回首,突然发现,我在我们老家的村子里曾有过一百多位堂叔,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写过他们。每位堂叔的人生都是一本书,都值得写。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守着泉水嚷口渴嘛!”

        诚然,每个人的写作资源都或多或少来自于生活经验,而生活经验总是有限的。不断向生活的深处钻探,同时开掘出生活的不同侧面和无限可能,是近半个世纪刘庆邦走过的创作道路。写得越多,他越清楚生活这座富矿怎么挖。如果说现实经验是治愈写作资源枯竭的良药,那么,对经验的认识和升华才是“药引子”。

        “我越来越意识到,每个人的人生经验构成了文学想象最初生发的基础,但比经验更重要的是如何认识经验,超越经验。这是因为,文学作品不是让读者通过阅读重回经验世界,而是让读者超越经验世界,得到审美享受和思想启迪。”刘庆邦说。

        在他眼中,经验为作家提供的是日常生活常识的逻辑,是感性的、具体的、形而下的逻辑,而对经验的认识,提供的是理性的、抽象的、形而上的逻辑。“我把前者称为‘小逻辑’,后者称为‘大逻辑’。有了大逻辑,我们的作品才能广阔、深邃、飞扬;有了小逻辑,我们的作品才会真实、饱满、动人。两种逻辑相辅相成是写作的秘方。”

        刘庆邦这代50后作家的人生阅历与成长道路今天很难复制。对于青年作家而言,能否写出生活独一无二的样子,刘庆邦信心满满。他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现在的写作没有了‘题材决定论’,‘人民’又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青年作家们所拥有的生活更新、更丰富、更精彩,他们才是中国文学的希望所在。”而刘庆邦还将“以我之心,紧贴人物之心,在塑造一个个立体人物的同时,再造一个心灵世界。”

        (作者:张鹏禹,系人民日报海外版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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