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文艺家】
从事艺术工作40年,“红色”构成了他大部分歌剧作品的底色。他不认为红色题材具有年代的局限性。他用“时尚”打破了红色歌剧与今天观众的隔阂,让一些红色歌剧看起来像电影大片。他说,民族歌剧要想形成自己的特色,要深扎于民族文化的土壤,关键是如何活用、化用本民族的文化。
历时4年、集近400人之力打造的民族歌剧《红船》日前首演。演出结束,台下掌声雷动,谢幕长达十余分钟。观众陆续离场,一位老人坐在台下迟迟不肯离去。她是民族歌剧《小二黑结婚》中第一位“小芹”的扮演者、原解放军艺术学院政委、歌剧表演艺术家乔佩娟。台上《红船》的导演黄定山与台下的乔佩娟四目相视。无言的交流中,黄定山感受到了歌剧前辈的肯定与鼓励。
把时间回拨到2016年。在有关部门的指导下,中国歌剧舞剧院复排民族歌剧《小二黑结婚》,黄定山任导演,乔佩娟被聘为艺术顾问。被寄予民族歌剧振兴厚望的那次复排,不仅是对民族经典歌剧的致敬,也是在发展民族新歌剧道路上的一次成功探索。
从老一辈歌剧人手中接过民族歌剧传承的接力棒,黄定山开始在民族新歌剧创作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行。《英·雄》《马向阳下乡记》《沂蒙山》《银杏树下》《红船》……他执导的这些作品,几乎构成了一幅当代中国民族歌剧的微缩图谱。值得一提的是,上述多部作品入选“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优秀舞台艺术作品展演”剧目。
黄定山是湖南长沙人,最崇拜伟人毛泽东,他说自己骨子里有红色基因。从事艺术工作40年,“红色”构成了他大部分歌剧作品的底色,比如《沂蒙山》反映沂蒙精神,《银杏树下》讴歌大别山精神,《红船》再现红船初心,《英·雄》讲述我国第一位女共产党员的故事。
硝烟弥漫的战争年代已经远去,红色文艺作品如何吸引年轻观众成为当今文艺界一直在思考的“时代之问”。
黄定山不认为红色题材具有年代的局限性,因为“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说历史就是在说今天。在方法论上,他提出用“时尚”打破红色歌剧与今天观众的隔阂。
在《英·雄》中,他植入偶像剧中最常见的爱情元素,并让其贯穿全剧。“初恋·俚歌”“热恋·酒歌”“苦恋·离歌”“生死恋·长歌”,仅从每一幕的名字就能看出这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这的确是个爱情故事——两位共产党员的爱情故事。当理想和信仰遇见爱情和亲情,会生发出多少纠葛与矛盾,这些纠葛与矛盾就是最抓人的东西。在红色歌剧创作中,黄定山让英模人物走下“神坛”,让观众走进他们的内心,在双方的彼此走近中,今天的观众与红色历史人物实现了共情。
过去,观众走进剧场闭着眼睛“听”歌剧;现在,观众走进剧场睁大眼睛“看”歌剧。黄定山认为,从听到看的变化,折射出当下观众审美理念的转变。“但这不意味着听不重要,而是在听之余也要满足观众看的需求,因此歌剧要打造全方位的视听体验。”
为了让民族新歌剧好看又好听,黄定山在作品中加入大量民间小调、地方戏曲等音乐元素。例如,《马向阳下乡记》融入了吕剧唱段、山东快书以及胶东方言,乐队加入了坠胡、唢呐、笛子、梆子等地域色彩浓厚的乐器;《沂蒙山》将山东民间音乐《沂蒙山小调》中的音乐元素融入其中;《英·雄》加入湘东民歌、花鼓戏元素,还在配器时大胆使用大筒、唢呐等民族乐器。
黄定山说,民族歌剧向戏曲与民间音乐学习,并不是为了带上“民族”二字才这样去做。歌剧作为舶来品,其音乐创作本就同各民族文化、音乐形态息息相关,俄罗斯歌剧、意大利歌剧、英国歌剧等都具有各国独特的美学风貌。中国民族歌剧要想发展,要想形成自己的特色,自然要深扎于民族文化的土壤,关键是如何活用、化用本民族的文化。
在互联网时代,多媒体传播带来的感官刺激正强力改变观众的欣赏习惯。作为一名传统的舞台艺术工作者,黄定山对观众的这种欣赏习惯,不是抗拒而是尊重。
在《红船》中,黄定山在两个半小时的舞台体量里设置了近50个场景,18块巨幅大板不断切割舞台空间,大小两个转台行云流水般地展现了时代变迁。在《英·雄》中,他使舞台突破了90度的观赏限制,达到180度的广角,全场设置60多组音箱,实现声音的360度立体环绕,同时配备了绚丽的多媒体光效。因此,观赏黄定山的红色歌剧,总有一种观赏电影大片的感觉。他说,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让红色歌剧时尚、好看”。黄定山在业界率先提出“整体的戏剧观”——今天观众看民族歌剧,不是看乐谱、读剧本,而是进行艺术欣赏,因此舞台的综合呈现要精美。
歌剧被称作“舞台艺术皇冠上的明珠”,其创作往往要耗费不菲的人力、物力、财力。可现实中,歌剧又是小众艺术,一部歌剧,一般也就有两万粉丝观看。当下民族歌剧的票房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市场上的售票,另一部分是公共文化服务中的政府采购。如何让创作进入良性循环,使投入、产出成正比,这是黄定山近年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不过,他也明白,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作者:许 莹,系《文艺报》艺术评论部编辑、北京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