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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点观察】
“走咧走咧，走远咧，越走越远咧，眼泪的花儿飘满咧，哎嗨呦，眼泪的花儿把心淹咧……”随着电视剧《山海情》的热播，剧中的宁夏花儿《眼泪花儿把心淹了》唱进了千千万万观众的心里。看完剧，脑海中的宁夏方言挥之不去，《眼泪花儿把心淹了》的旋律也余音绕梁。音乐与剧情的契合最终实现了互相成就。
近年来，一些优质影视剧带火了一批影视音乐。然而，感慨“经典影视音乐变少了”的声音不绝于耳。特别是2020年金鸡奖“最佳电影音乐奖”空缺一度引发广泛讨论，有人感慨“现在的影视音乐不如以前了”。究竟是不如以前了，还是市场和观众要求更高了，抑或是培育经典的“土壤”发生了变化，如何让更多精品成为经典，这些问题值得深思。
重温经典：那些融化在记忆中的旋律
何为影视音乐？顾名思义，与影视剧相伴而生的音乐。影视音乐包括主题音乐、背景音乐、叙事性音乐、情绪音乐、节奏气氛音乐等，具有片段性、不连续性和非独立性等特征。对影视音乐而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集体记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熟悉旋律。
回顾影视音乐史，不妨通过记忆倒播的方式回到记忆深处那些刻骨铭心的场景。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人民群众的娱乐方式还相对比较匮乏，在全国多数地方尤其是农村地区，看电影几乎是唯一的大型娱乐活动。往往一个村庄放映电影，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徒步或赶着马车去看，数百人、上千人拿着小马扎观影的场面蔚为壮观。对于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同一个电影看上几十遍，台词倒背如流，音乐旋律也早已烂熟于心了。说起《白毛女》，“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的旋律自然涌上心头；聊起《上甘岭》，随口就能哼上几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提到《地道战》，“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依然鼓舞人心。而这样的经典音乐至今仍传唱不绝，成为一代又一代中国人记忆深处的动人旋律。
到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电视的普及、电视剧的发展，一大批经典电视剧主题曲、插曲、片尾曲等极大地丰富了70后、80后、90后的童年时光。赶场看电影的人依然在继续，同时，串门看电视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一家有电视机，往往会吸引左邻右舍过去围观，彼时也诞生了最早的追剧人。那时看剧是要提前占座位的，一分钟的广告都不舍得漏掉，更别说剧情了。从片头看到片尾，上个厕所都要掐着点，一旦迟到了，大老远听到片头曲，脚步会不自觉地快起来。早期的电视剧，不仅大小角色深入人心，各种音乐元素也常常流行于街头巷尾。无论是电视剧版四大名著、金庸武侠剧、古装剧、现代剧，还是内地大片、经典港片，影视剧繁荣的同时，经典影视音乐也呈现井喷之势。从随身听到MP3，无限循环着太多的经典旋律。仅以1986版《西游记》为例，《通天大道宽又阔》《敢问路在何方》《女儿情》《天竺少女》《猪八戒背媳妇》《走啊走》《别亦难》《上任弼马温》等数不清的优美旋律烙在了观众心中。哪怕像《云宫迅音》这样没有一句歌词的旋律，一旦响起立刻能带人跟着腾空飞起的猴子回到《西游记》的世界。
经典影视音乐的魅力即在于此，它将剧情、旋律与观众的情绪融化在一起，共同汇成历史记忆，代代流传。
反观当下：音乐节拍落后于生活步调
记忆中的经典影视剧往往伴有熟悉的旋律，一部剧经常带火一批音乐。就像《三国演义》有“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水浒传》有“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红高粱》有“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头呀”。然而反观当下，爆款影视剧常有，出圈影视音乐却乏善可陈。
21世纪以来，一些热播电视剧，如《仙剑奇侠传》《甄嬛传》《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推出了《偏爱》《凤凰于飞》《凉凉》等音乐，电影《致青春》《后会无期》《前任3》等留下了《致青春》《平凡之路》《体面》等旋律。这些音乐因为影视剧的热播曾获得过一定的热度，又因为剧情的烘托得以传播。然而即便如此，其中多数还是没能逃过昙花一现的命运，难与经典比肩。
近年来，影视剧屡创收视新高、票房新高，金鸡奖“最佳音乐奖”却出现了空缺情况，令人唏嘘。分析影视音乐难出经典的原因，内因外因都需要重视。一方面，科技的进步为观众提供了便利。不用再徒步十里，也不用串门，更不用怕因为迟到错过重要情节，甚至只要愿意，反复看、加速看、跳着看都能轻易实现。然而就是这样的便利，某种程度上破坏了影视剧与音乐的紧密关系。“跳过片头片尾”使得主题曲、片尾曲沦为附庸，“倍速模式”则让插曲变形为奇怪的声波，随着三倍速模式的开启，部分影视音乐有可能要沦为噪音或累赘。另一方面，影视音乐的创作与制作也在发生着巨变。首先，很多影视剧制作周期短，音乐经费有限，客观上不利于精品的打磨。其次，不少音乐人在综艺节目和多个影视剧之间赶场，精力分散，无法专心创作，只能靠经验吃老本，在固有圈子里打转，鲜有惊艳之处。这也是影视音乐数量骤增、质量却未相应提高的内在原因。
以往，只要作品质量有保障，依靠“日久生情”深入人心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如果音乐不具备触动人心的力量，很可能被高科技抹去痕迹。生活节奏的加快对音乐提出了更高要求，一旦音乐节拍赶不上生活步调，留痕已经不易，传为经典更是难上加难。
再出精品：取前人之经，集今人大成
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回顾影视音乐史，经典音乐数不胜数，名家大家也为后人留下了大量宝贵经验，重温经典，取前人之经或可有所裨益。
重温影视音乐经典，作曲家赵季平是很难绕过的高峰。《好汉歌》《霸王别姬》《大圣娶亲之片头曲》等大量脍炙人口的经典影视音乐皆出自赵季平之手，他的音乐不仅获得了包括金鸡奖在内的各大奖项的认可，更重要的是唱进了观众心里。“梅花香自苦寒来”，赵季平的前期积累或许更值得当代电影人、音乐人学习和借鉴。他的音乐丰满而接地气，那些触动人心的旋律是从民间滋长出来的。赵季平曾在广阔的民间大地上深扎了21年。21年间，他跑遍了关中、陕南和陕北的各个角落，用心钻研了秦腔、碗碗腔以及外省不少剧种和各类乐器，并通过走访老艺人，积累了大量民间鲜活素材。即便如此，当他着手为《水浒传》作曲时，依然无数遍地翻阅《水浒传》，并跑到鲁西南乡下寻找灵感，最终才把尽显山东汉子“糙劲”的《好汉歌》写了出来，至今仍传唱不绝。
和前辈电影人、音乐人相比，我们缺什么呢？不缺技术，也不缺设备，缺的是深扎民间21年的脚力，深挖民间传统文化宝藏的眼力，感悟地域音乐特色并凝练成精品的脑力，无数遍推倒重来的笔力。
除了取前人之经，当下一些精品力作亦有可取之处。《山海情》的热播让无数人拍案叫绝，从剧情、服化道到演技、方言，再到贯穿始终的花儿，无一不让人称赞。被誉为“大西北之魂”的花儿悠长嘹亮、饱含着战胜贫困的力量，与发生在宁夏这片土地上的脱贫奇迹浑然一体，被观众称为一股“神秘力量”。这部剧的成功离不开花儿，花儿的触动人心亦是剧情之功。23集的《山海情》让人爱不释手，既不舍得快进，更不想开启“倍速模式”，直到最后一集，不少人听着片尾曲陷入沉思，还在感叹“没看够”。提高影视剧和音乐的质量无疑是避免被高科技切割和抹掉痕迹的最佳方案，精品多了，才能淘出更多经典。
（作者：李 坤，系西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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